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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战 第四节~
华蓉细想了一阵,道:“阿仁你名满江湖,三年前即以‘遮天手’傲视群雄,如今又得了天兵龙吟,任何想要刺杀你的人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可是这次刺客却敢当街袭杀,想是知道你功力被制,无还手之力。知道这件事的人并没有多少,我们可从这一点查起。”
三少点了点头,道:“知道我功力被禁制的,只有三个护法、逸菲、菁菁,就连迷心宗的弟子们都不知道我其实外强中干。而逸菲、菁菁甘愿为我赴死,若说她们是行苦肉计来着,可是这种九死一生的苦肉计也未免代价太大。所以,有嫌疑的只剩下三个护法。”
华蓉摇头道:“知道你功力被禁制的不止三个护法,四魔使也知道。而且逸菲和菁菁也不见得完全无辜,你想一想,今天当街袭杀你的,都是些不要命的死士,逸菲和菁菁,不见得不是死士。阿仁,你不要见两个小丫头对你好便完全信任她们,现在这种时局,没人可以完全信任。”
三少淡淡地道:“照你这么说,谁都有嫌疑了?”
华蓉点头道:“那是自然。在事情水落石出以前,任何知道你功力被禁制的人都有嫌疑。”
“那全杀了吧。”三少轻描淡写地道:“三个护法,四个魔使,还有逸菲和菁菁,由我出手,全部杀光。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华蓉苦着脸道:“阿仁你莫要开玩笑了好不好?怎能把这些人都杀光?要是杀错了,岂不是会令门中忠诚之辈心寒耻冷?”
三少冷笑道:“早杀迟杀总是要杀的。你现在不杀,我将来也会杀。还不如趁你要清理门户之际,杀它个干净,省得将来烦心。”
华蓉面色一寒,道:“阿仁,你一定要与我作对到底吗?”
三少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华蓉,道:“一山不容二虎,这个天下,只能有一个至尊。”
华蓉与三少对视一阵,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阿仁,我们不要先自己乱了阵脚。至少在这个时候,我跟你是一路的。”
三少轻笑一声,道:“你知道就好。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新的四魔使是哪四个了吧?”
华蓉想了想,道:“好,我这便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你身在定州城中之时,不能随意杀掉他们。”
三少点了点头,道:“我暂时不会杀他们,这是我认真说的话。”
华蓉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新的四魔使排位第一的是,拜月教教主左天纵,也就是左元放的侄子。排位第二的一刀同盟会会主,‘一刀倾城’横天王。第三第四的分别是怜舟世家家主怜舟锋华,以及他的长子怜舟天雄。”
三少问道:“那么怜舟锋华的二儿子怜舟天鹰呢?他没有加入魔门?”
华蓉道:“怜舟天鹰现任本门血刃堂堂主,上任血刃堂堂主给你二哥一刀劈死了,我们总得有人凑数。”
三少想了一阵,道:“你现在的那些护法、魔使基本上全都是些贪生怕死,不讲义气的家伙。要说出卖你,他们还真是人人都有可能。照我说,还是全杀了好,杀光之后,把他们炼成药人,岂不是听话保险得多?”
华蓉摇头道:“药人固然厉害,又唯我命是从,但是它们本身没有自己的思想,除了打仗杀人之外,什么都不会做。我手底下,总还要有些能办事的人吧?”
三少想了想,道:“这样的话,查起来就麻烦了。又不能错杀……又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唉,蓉儿啊,你这至尊做得够窝囊的,自己门中被别的势力混进了奸细,居然还能窃居高位,你是怎么做事的?”
华蓉无奈地道:“我有什么办法?本门的人才都被你们秦家三兄弟杀得差不多了,你叫我从哪里去找人?”
三少摸着下巴道:“不过,这奸细背后的势力还真不简单啊!能一次做出这么大的手笔,安排这么多甘心送死的死士,我思来想去,这天下间,也只有当今几股大势力能做到这一点了。”
华蓉道:“不错,除了项王军、霸王军、大唐国、公子羽之外,再没哪个势力能做出今天的事。”
三少道:“项王军、霸王军、大唐国都是今年才崛起的新势力。
“项启是个泥腿子,打仗虽然有一手,但是搞暗杀这种事情不适合他。
“小霸王沈冲据说是个高手,可是他手底下,也都是些带兵打仗的人才,真正的江湖高手倒没多少。凭他,也应该没这个能力。
“大唐国的唐康言虽然做了多年节度使,可他是南海那边的土皇帝,应当没机会与中原这边的高手有勾结。
“你想想,三个护法、四个魔使,最远的也就是北海赵家的赵子扬,其余的基本上都在中原。而赵子扬也是远在北海,项启、沈冲、唐康言没能耐也没机会笼络他们,令他们为其甘心卖命。”
华蓉道:“然则,你的意思是,今天的事,可能是公子羽做的?”
三少点了点头,道:“他的嫌疑最大。公子羽三年前就已经跟西门无敌联手,准备在武林大会上,一举铲除所有不归顺他们的武林门派。
“中原武林也就是在三年前武林大会一役元气大伤,所有的门派都并入你们魔门麾下,只剩下我逍遥山庄与铁血啸天堡与你魔门对抗。
“而公子羽,却在武林大会之后躲到了东海,这三年来一直销声匿迹,与他以往的活跃不符。依我看,他定是躲在东海,暗中操控。
“要知道,公子羽在三年前,就已经培植了大量党羽,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若说三护法、四魔使中的奸细是公子羽的人,最是可信!
“况且,那些死士,需花费大量时间去培养其甘愿毁容赴死的忠诚,这四大势力中,也只有公子羽有这个能力和时间!”
华蓉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公子羽早已本门结成联盟,西门无敌死后,他依然未曾与我解除盟约,前些日子,我还派人却联络他,商议共同出兵的事来着。而且我见过公子羽几面,他是个典型的好色之徒,浮华之辈,虽有野心却无才能与担当,只知好勇斗狠。哦对了,当年他为了控制你,还施计将甄洛送与你,没想到甄洛却因为你背叛了他……”
“你等等,先打住……”三少唤了声暂停,郑重其事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甄洛是公子羽的人?”
华蓉点了点头,道:“没错。甄洛是罕见的天生媚女,公子羽从小把她养大,本打算等她成人之后自行享用的,后来为了想办法将你控制,不得不忍痛割爱。”
三少一拍脑门,呻吟道:“我的天……想不到洛儿竟是……竟是公子羽的人,幸好本少爷魅力无限,令她为了我背叛公子羽,否则我可能给她卖了都不知道……”
华蓉掩口轻笑,调侃道:“有可能吗?阿仁你无情无意,铁石心肠,绝不会因为哪个女子背叛你自己。对你而言,你最爱的,恐怕是你自己罢?纵是甄洛不叛公子羽,她也没办法将你控制住。若是你这么容易便能控制,蓉儿早就对你下手了。”
三少傲然点头,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少爷我这一生,绝不会被任何人控制。”
华蓉道:“好了,先别说闲话,咱们继续说公子羽。公子羽失了甄洛,便把主意打到蓉儿的头上,几次三番向西门无敌提议,想一亲蓉儿芳泽,两年前更是前来提亲,说是要娶我为妻,都被西门无敌找理由拒绝了。
“我听说,公子羽这几年在东海大营,夜夜笙歌,不理军事,只知寻欢作乐,几乎每个月都要搜罗一批美女供他淫乐。而他本身,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就凭他这样的废人,又怎可能令周凌飞这等高手为他所用?又怎能培养像今日你所遇的那般悍不畏死的死士?”
三少摇头道:“公子羽手无缚鸡之力?恐怕错了吧?我曾经以为公子苏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不知他是个一流剑手,且会两下子‘灭神手’。刺杀他的当晚,若不是我全力以赴,又有三个帮手在旁协助,恐怕会因为之前的误解令他逃掉。
“隐藏实力人人都会,越是厉害的高手越能装得跟普通人一般无二,让人摸不清底细。至于你说他没有能力,没有担当,这更加不可能。若他真如你所说的这般荒淫无能,西门无敌又怎会找他联手?难道就因为他的皇子身份?
“他又凭什么笼络在野官员,结交江湖中的奇人异士?难道就凭他的钱和地位?那些悍不畏死的死士,相信绝不会给一个无能之辈卖命吧?
“东海海盗连年寇边,可是自公子羽掌管东海水军之后,东海的海盗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再没听到海盗上岸劫掠的消息。一个无能的将领,能指挥军队打仗吗?”
华蓉想了想,道:“东海水军战力仅在北疆铁军之下,被誉为与北疆铁军并列的两大铁血雄师。有东海水军这么强的战力,即使统帅无能,应该也能对付那些乌合之众的海盗。”
三少又摇了摇头,道:“你错了。凡悍卒者,必然自负自傲。东海水军是与北疆铁军齐名的铁血雄师,试问他们的统帅真的无能,又如何驾驭这群悍勇不驯之辈?
“公子羽要真是荒淫无度的话,东海水军说不定早就造反了,怎可能这三年来非但没反,反而将多年来一直没能彻底消灭的海盗打得销声匿迹?若不是公子羽统兵有方,这有可能吗?”
华蓉笑道:“阿仁,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觉得公子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了。”
三少微微一笑,道:“他当然不简单,他若简单,凭什么能带着东海水军一起造反,自立为王?一个不能服众的将领,若要造反的话,恐怕早给属下将士乱刃分尸了。
“演戏人人都会,你当日在天京城,不是也将我骗过了?西门无敌扮华太傅扮了这么多年,不是也将所有的人都骗过了?公子羽若真有那般心胸,要扮个无能之辈,还不是简单之至?”
华蓉若有所思地道:“若公子羽真如你所说,一直以来都是在假装无能狂傲,那么他这个人,就太可怕了……三年前,西门无敌与他联合的时候,与他相处那么久,对他的评价都是‘志大才疏、狂傲自负、心浮气燥、好色昏庸’这十二个字。他连西门无敌都能瞒过,其实力……真是不容小觑。”
三少点了点头,道:“西门无敌的评价错得离谱。他若真的好色昏庸,当年又怎会将他自小养大的洛儿献出来拱手送给少爷我?一个好色昏庸的人,必会斤斤计较,因小失大,宁愿控制不了我,也不愿把自己养大的天生媚女拱手让人的。”
华蓉道:“那么,若刺客真是公子羽指使他,他又为什么要取你性命呢?”
三少道:“原因很简单。我令甄洛背叛了他,是为一恨。他用尽心思却无法控制我,反被我识破了他与西门无敌举办武林大会的阴谋,是为二恨。我天兵龙吟在手,又心怀天下之志,必会成为他雄霸天下的极大阻力,此为三恨。这三恨之下,他当然要趁我功力被制,只能挨打,无法还手之时放手一搏,期望能将我杀死,少一劲敌。
“这一次,他本来应该已经成功了的,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在我生死一发之际,我的潜能居然有这么大,居然能自行冲动你的魔法禁制。”
华蓉缓缓颔首,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公子羽与我是同盟,对定州城的形势,他最了解。要在我手下人中安插奸细,他也最为便利……阿仁,你说说,公子羽现在有没有可能身在定州城中?”
三少想了想,道:“这个我就不好下结论了。照常理而言,定州城在你掌握之下,城里城外屯兵数十万,公子羽身为一方之诸候,当决胜负与千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不该亲身犯险。可是公子羽其人极难琢磨,若说他会亲自来定州城也不是没有可能。来与不来的可能性,各占一半吧!”
华蓉苦笑:“你这么说,却教我如何处置才好?”
三少道:“很简单,全城戒严,挨家挨户大肆搜索。每户人家人口登记在案,身份要绝对核实,每个人的身份必须有十个以上的人证明方可。凡不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立即诛杀!这样一来,定州城里不就没有可疑人等的容身之处了吗?”
华蓉道:“你这方法好是好,可是定州城有近十万住户,人口近六十万,是大秦国除天京城之外人口最多的城市,这样登记起来,我手下的兵都没有时间做其它事情了。再说,若是挨家挨户地搜索的话,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样啊?”三少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那登记户口的事便先缓一缓。搜索嘛,若怕打草惊蛇的话,就不必挨家挨户地搜了,把城里所有的客栈、酒楼什么的地方大搜一次吧,怎么都得做做样子。哦对了,你可以依次派出周凌飞等三护法、四魔使带队去搜,我在他们后面跟踪,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华蓉道:“那就依你说的去做吧。”
三少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定了。我先去看看逸菲和菁菁。”三少说着,举步朝门外走去,到了门边之时,三少忽然回过头对着华蓉说了一句:“他们既然敢刺杀我,说不定也会找机会刺杀你,你自己要当心。”
看着三少一脸的诚挚,华蓉心中忽然一阵没来由的感动,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看到,三少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嘴角忽然多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 ※ ※ ※
一座相当豪华的府邸内,一间密不见光的密室里,油灯噼叭地燃烧,豆大的灯火给漆黑的密室中添上了几分朦胧的光亮。但是在这微弱的光亮照射下,密室中的一切却极显得更加阴森。
一个身着淡黄色长袍,看上去很瘦削的年轻人背负着双手,面对着光溜溜的墙壁,墙上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好像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东西。
背对那年轻人的密室墙壁上忽然打开一扇小小的门户,一人低头弯腰走了进来,走到那年轻人身后丈许时纳头便拜,恭声说道:“拜见公子!”
那年轻人淡淡地道:“起来吧!”
待来人起身之后,那年轻人仍未转身,就这样背对着来人,缓缓地道:“华蓉针对刺客的事,做出了怎样的举动?有没有对你产生怀疑?”
~第六章 暗战 第五节~
“回公子,华蓉应刺客之事,下令全城戒严,并命我等三护法、四魔使依次带队搜索城中客栈、酒店等留宿生人的场所。看起来,她已经在开始怀疑魔门高层中有我们的卧底。否则也不会不一次将我们七人派出,据属下估计,华蓉每次派一人外出带队搜索之时,后面定有人跟梢。”来人恭恭敬敬地道:“但是,眼下这个局势,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卧底。而属下等又没露出什么马脚,华蓉要查到我们头上,也不简单。”
那年轻人轻笑一声,道:“华蓉聪明得很,她要将你们查出来,也费不了多大功夫。再加上一个秦仁,要说查不出来,才叫怪事。而且本公子相信,凭秦仁与华蓉两人的聪明,现在应该已经猜到,究竟是谁在幕后主使了。”
来人说道:“公子,如果华蓉与秦仁猜到是公子在幕后操纵这一切,那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在想办法对付公子。定州城中已不安全,还请公子……”
那年轻人举起一只手,打断了来人的话,他缓缓地说道:“定州城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本公子经营多年,你又怎知,北疆军中,没有向本公子效忠的人呢?华蓉以为凭她便可以控制北疆军……哼哼,她错得离谱。像北疆军这样一支百战雄师,又怎会甘心受她操控?再说了,北疆军向来只效忠我们嬴家的人。现在老大死了,只要我振臂一呼,你说北疆军会不会反戈投向本公子?”
来人由衷地道:“公子所言极是!北疆军本就是公子的家兵,本是受公子苏统领,现在公子苏已故,北疆军理应投入公子麾下。那华蓉,在公子苏逝后夺了公子苏的虎符,以为便可借此掌握军权,她却是不知,军队之中,向来最讲传统。军人效忠的,永远是最纯正的皇室血统!”
那年轻人呵呵笑了起来,道:“而那与魔门联合的胡族,在失了北疆军这一强助之后,又凭什么兴风作浪?再说了,华蓉根本就没有完全掌握胡族的军队,他们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罢了,胡人,是不会心甘情愿地替华蓉卖命的!”
来人顿时大拍马屁:“公子神机妙算,华蓉与秦仁这两个黄毛小儿,如何是公子的敌手?”
那年轻人道:“现在华蓉大搜全城,定会以为在这般局势下,本公子会龟缩不出,躲过这阵风头。可是本公子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凌飞啊,本公子记得,明天是你四十岁大寿,你的宴帖已经发出去了吧?”
来人答道:“回公子,已经发出去了。寿宴就设在属下的宅子里,那华蓉也是收下了属下的宴帖的。”
那年轻人呵呵一笑,道:“她也应该收下啊!怎么说,你也是她的门人,作为门主,这个面子还是要卖给属下的吧?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本公子明晚就要让华蓉一败涂地。凌飞啊,你的寿宴,可能要被本公子搅局了。”
来人忙陪笑道:“公子说笑了,与逐鹿天下的大计相比,一顿寿宴什么都不是。属下一定好好准备,相信华蓉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她最警戒的时候主动出击,致她于死地!”
那年轻人轻笑起来:“只要华蓉、秦仁一死,天下间便再无人能与本公子对抗。这大秦的天下,到底还是本公子的。”
来人又道:“对了公子,岁月不饶人和幻魔真君这两个秦仁的死党,您看该如何处置?”
那年轻人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好好准备你的寿宴吧。此二人,本公子自会料理。”
※ ※ ※ ※
华灯初上时分,定州城里已一片寂静。
宵禁令已经颁布,酉时之后,任何人不得外出。现在定州城中,除了大搜全城各客栈、酒楼等留宿生人的场所的魔门中人及北疆军外,大街之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
就连狗,都被关在家中,任何一条狗,只要狗胆包天敢上街的,便全被魔门弟子打死炖了香肉。
定州城西,黎叔那外观丝毫不引人注目,内里却豪华精雅的宅子中,黎叔正向看到他留下的暗记后赶来的千门盗门的弟子询问近期定州城内发生的大事。
“要真说大事,除了定州城给北疆军和胡族占了以外,真正的大事也只有今天白天发生的那件事。”
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瘦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黎叔和乔伟面前,道:“秦家三少今天逛街的时候,遇上好几百个刺客的刺杀,秦三少身边的护卫几乎全部死光,连三少爷都差点给十八个身手不凡的刺客乱剑刺杀。后来三少爷大发神威,一个人把所有的刺客杀了个精光。”
黎叔沉声道:“你确定被刺杀的,是三少爷?”
那中年瘦子道:“弟子虽未曾亲眼看见,但是听目睹了这次事件的人议论说,被刺杀的是魔门副门主、大护法、迷心宗的宗主。再加上旁人议论的,被刺杀之人逛街时的派头,属下想,应当只有三少爷一人,有那么多头衔和那么有味的派头了。”
黎叔点了点头,道:“那就错不了,应当是三少遇刺。只不过,三少爷为什么要在护卫都差不多死光了的时候才出手?”
乔伟在旁插嘴道:“可能三少是因为他的护卫都是些魔门中人,不屑与他们并肩作战,方才等护卫们死光了的时候才出手的罢。”
那中年瘦子摇头道:“乔爷您猜错了。小的虽然没有见过三少爷,可是对三少爷的大名早有耳闻。大家都说三少爷最是怜香惜玉,而三少爷今日逛街时,身边陪伴着四位美女。三少爷即使不屑与魔门中人并肩作战,可是他应当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几个美女为了保护他而死吧?更何况,小的听人说,三少爷最后大发神威之时,只用了一只手杀人,另一只手,却是用来抱着一位因保护他老人家而受伤的美女的。”
乔伟一拍手掌,道:“有道理,三少正是这德性!娘的,依三少的性子,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美女为保护他而受伤,就算那几个美女是魔门的弟子,凭他的为人,也舍不得让那些美女去死。要知道,在三少看来,天下未嫁的美女那可都是属于他私有的!”
正说间,一名佝偻老者端着一个托盘步履略带蹒跚地走了过来,那托盘中,盛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
“老爷,您最喜欢吃的红枣莲子龙眼粥,小的给您熬好了,还给乔爷也添了一碗。”老家人说话声如打雷,声音中却尽显老态。
乔伟看了那老者一眼,奇怪地道:“老黎,你的老家人,怎地说话这么大声?”
黎叔伸手端过了一碗粥,笑道:“老赵年纪大了,耳朵背,说话声音小了,自己听不到,以为别人也听不到,自然是要大声说话了。老乔,先吃一碗粥,开开胃,呆会儿晚饭就该准备好了。”
乔伟也端过了一碗粥,美美地喝了一口,道:“嗯,味道相当不错。对了,我还忘了问了,这三年来,你这家就是老赵在看着吧?”
黎叔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么大个家,就老赵一人看着,也真难为他了。”
乔伟道:“老黎,你这可真抠门儿啊!你家大业大,又偷又骗的,家财不说富可敌国,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吧?怎地连下人都不多请几个,让老赵一个人管你这么大的宅子,如此虐待老人家啊?”
黎叔一边吃粥,一边摇头说道:“你当我不想多请几个人?我这宅子是我隐蔽的老巢,要是请的人多了,难保不会惹人怀疑。你想啊,一栋从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房子,却成天有好些个下人进进出出,有脑子的人稍想一下,就会觉得不正常了。老赵跟了我多年,行事又谨慎,我信得过他。好了不闲扯了,千帅,你继续说说打听到的消息吧!”
那中年瘦子道:“小的还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三少之所于会给魔门安排上这么多头衔,乃是因为他自己答应加入魔门来着。而三少他老人家之所以答应加入魔门,是因为现任魔门门主华蓉禁制了三少的武功,逼得三少不得不从命。所以,依小的之见,三少今日遇刺之初,武功仍被禁制,无法出手杀敌。直至护卫死伤殆尽,三少生死悬于一发之际,他老人家才解开了自身的禁制,大发神威,将刺客杀了个片甲不留。”
黎叔点了点头,道:“三少爷身怀修罗魔瞳,生死关头自有无穷潜力。要想禁制他的武功,天下间恐怕没人能够办到。对了,我在城中留下了许多暗记,怎地直到现在,就你一人来此通报情况?”
那中年瘦子一脸迷茫地道:“弟子也不甚清楚。想是看到了暗记的兄弟们本打算晚上再来见您老人家,可是今日上午发生了刺客之事,全城戒严,令他们无法也不敢来此,怕暴露了老爷子您的藏身之所吧!”
乔伟问道:“那你又是怎样来的?”
那中年瘦子还未回答,黎叔已代他回答了乔伟的问题:“他是我千门里最出色的一名老千,号“千帅”,即老千中的大帅的意思,代我统领千门。骗遍大江南北,从未失手,最擅易容乔装之术,轻功也相当不错。他要想不为人知地来我这里,就算是魔门高手,也没办法发现他的行踪。”
乔伟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老黎啊,三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这定州城再龙潭虎穴,三少只要不跟人硬拼,他要想跑路的话,想必也没人能留得住他了。”
黎叔道:“正是如此。老乔,咱们一进城就被人发现了行踪,虽然把跟踪咱们的人甩掉了,可是魔门的人知道咱们进了城,肯定会遍布眼线,准备对付咱俩。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就什么事情不做,就在这里等着。千帅,你想办法联络上三少爷,把咱们在此的消息告诉三少,让他找机会来找我们。”
千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看着两大魔头把粥喝完,问了一句:“两位,这粥好喝吗?”
乔伟道:“当然好喝了,要不,你也来一碗?”
千帅连连摆手,笑道:“免了免了,多谢乔爷好意。只是这粥里边儿,下了无色无嗅的化功软筋散,小的怕喝了一碗,就手脚无力,跟废人一般了。”
乔伟与黎叔同时脸色一变,黎叔沉声道:“千帅,你敢叛我?”
千帅笑吟吟地道:“弟子不敢。弟子知道老爷子您的手段,借弟子一千个胆子,弟子也不敢背叛于您,您说是吗?老爷子您请放心,这粥里边儿呀,下的那可不是毒,绝对不会伤着您二位。那化功软筋散,说白了就是麻药,天底下最厉害的麻药。任您神功盖世,内力深厚,吃上一点,或是嗅上一点,都会功力尽失。”
乔伟沉声道:“你想找死?就算你给我和老黎下了麻药,我和老黎也可以在功力尽失之前,先取你的狗命!”
千帅笑道:“您二位不会杀小人的,小人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卒子,又不是想害二位的正主儿,您二位杀我干嘛?
“还有啊,您二位现在可千万别运气。不运气,药性只屯积于丹田,压制着二位的功力。将来要是我们主子一高兴,赏您二位解药,您二位还是可是恢复功力的。
“但若是一运气,药性随内力走遍全身经脉,那您二位的经脉也就从此废了,以后啊,便再也没办法使用武功,就会变成两个糟老头子了。
“尤其是乔爷您,您的岁月不饶人使您青春永驻,若是变成了废人,您可是会在瞬间苍老的。由三十多岁一下子变成七十的老头子,那过程一定相当恐怖吧?
“再说了,这麻药也不是小人下的,小人只不过负责跟二位讲讲话,吸引二位注意罢了。”
黎叔深吸一口气,望向佝偻着背,站在一旁的老赵,大声道:“老赵,这药是你下在粥里的?”
“老爷,您不必说这么大声,小的听得见。”老赵说着,佝偻的身子渐渐站直,声音也由苍老浑浊变得清越年轻起来,那双浑黄的老眼,也渐渐变得一片清澈。
他看着黎叔和乔伟,笑眯眯地道:“除了小的,谁能在给二位备的粥里下药呢?又有谁煮的粥,能让二位放心地喝下去呢?”
黎叔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老赵,你究竟是谁?”
“老赵”嘿嘿一笑,扯下脸上的眉毛胡子,又将那雪白的头发一把扯下,露出里面一丛乌黑的头发,接着伸手在自己腮角揉搓一阵,将腮角的皮肤揉起一块皱褶,顺着那皱褶轻轻一撕,将整张面皮撕了下来。
“是你!”黎叔看着“老赵”那张人皮面具揭开后现出的真面目,一时震惊不已。
那人随手将人皮面具扔到地上,笑嘻嘻地道:“可不是我吗?师父,一别三年,您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连弟子的伪装都没看穿,啧啧……这还是千变万化,幻化随心的千幻魔君吗?”
乔伟摇头道:“老黎啊,你这徒儿,还真他妈有良心啊!”
黎叔无奈地道:“我哪里知道,郓哥儿这小子居然会有这么深的心计?郓哥儿,我且问你,你现在在为谁办事?老赵又去了哪里?”
这冒充老赵之人,正是黎叔的徒弟郓哥儿。三年前,黎叔与三少初见之时,郓哥儿因为三少调戏黎小叶之故,冒犯三少,被黎叔逐出门墙,却没想到现在竟投了别家,反来害黎叔与乔伟。
郓哥儿笑道:“师父,三年前你把我逐出门墙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黎古定,你老眼昏花不识英才,但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昏庸无能!自有明主慧眼识英才,收我入门下,委我以重任!
“嘿嘿,黎古定,三年前你弃下定州城的基业投逍遥山庄,自以为可在远处遥控定州城里的一切,可是你绝对不会想到,就在你离开定州城后一年,我就在重用我的明主的支持下,一举控制了你的基业!
“千门盗门之中,凡不从我者,已全部被我杀了个干干净净,剩下来的,就是像千帅这样听话的人。您哪,以后别再叫我郓哥儿了,我家主子说,我现在身份不同了,该让人称呼大名才是。您可别忘了我的大名,我叫张天郓!
“至于我主子是谁,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老赵嘛,你看他的脸皮现在不是已经成了我的人皮面具?”
黎叔长叹一声,道:“也确是只有你,才最清楚老夫这千门盗门的一切情况。也只有你,才能扮老赵扮得这么像,连我都没有查觉,也只有你,才知道老夫的口味……早知道你是这种不顾道义伦理之人,老夫当年就应该杀了你,免除后患!”
~第六章 暗战 第六节~
张天郓冷笑道:“您当然应该杀了我,为了讨好您的主子,您当然应该杀了我这个对他不服的无知后辈!哼,师妹自幼与我青梅竹马,您却为了讨好那秦仁,将师妹拱手献于秦仁,还将我逐出师门,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感受!这所谓的道义伦理,我有必要跟您讲吗?”
黎叔摇头道:“你错了,你这样的人,根本无法给小叶幸福。小叶喜欢的不是跟屁虫,她喜欢的,是在宇宙中翱翔的天龙!看看你这小人得志的德行,就凭你,也配跟三少爷比?”
“少废话!”张天郓狂吼一声,面目狰狞地道:“现在你们的生死已在我掌握之中,你凭什么教训我?”
“我呸!”乔伟不屑地道:“小子,我们的生死不会掌握在任何人手里,就连老天,都奈何不了我们,你又能拿我们怎样?你倒是动我跟老黎一根毫毛试试啊,看看动了我们,你家主子会不会放过你!”
“你!”张天郓眼角青筋暴跳,上前一步,伸手去掐乔伟脖子,在他五指将要触及乔伟的脖颈之时,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张天郓抬头一看,却是千帅。
千帅看着张天郓,沉声道:“主人吩咐,要把这两个老不死的分毫不损地带到主人面前。张大人,您可别冲动误了大事。”
张天郓深吸几口气,缓缓收回了手,狰狞的面容渐渐变为阴森,他看着二老,冷笑道:“你们两个别得意,待见过了主子之后,我自会求我家主子把你们交给我料理!到时候,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乔伟冷笑两声,翻起眼皮,抬头望天。
黎叔摇头叹道:“老乔啊,我们两个……今天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乔伟不动声色地道:“虎落平阳还是虎,仗着人势欺了虎的犬它还是犬,这是怎样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一边说,他一边用手指轻轻地在桌子边缘划了几下……
※ ※ ※ ※
当三少来到黎叔的宅院中时,宅子里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灯火,看来已经空无一人了。
三少静静地立在院子里,背负双手,静静地抬头看天。
天色早已黑了,天空中星月朦胧,那轮已经接近浑圆的月亮周围绕着一圈昏黄的圆晕。
“明天……又该下雨了……”三少喃喃自语。
“禀宗主,弟子已带人仔细搜查过整间宅院,里面确实空无一人!”一名魔门迷心宗的女弟子带着十四个着火红劲装,腰佩双短剑的女弟子来到三少身后,禀道:“宅中有少数人活动过的痕迹,但是并无打斗迹象。厨房里灶灰未冷,锅中残粥犹有余温,看来宅子里的人没走多久。”
三少慢慢地道:“哦?锅里还粥?给我盛一碗,我肚子有点饿了。”
那女弟子道:“宗主,那点残粥不合您的身份……”
三少摆了摆手,淡笑道:“本宗主虽自小锦衣玉食,可是茹毛饮血的生活却也过过三年。在这乱世,有粥吃,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了,这些粥,该是煮给我的朋友吃的,他们能吃,我又如何吃不得?”
那女弟子见三少执意如此,也不便违拗,便命人去厨房给三少盛一碗粥来。
三少走到院中的桌前,拣了乔伟曾坐过的那张椅子坐下,右手放在桌面上,指头轻轻地叩动着,心里思索着,乔伟和黎叔究竟去了哪里。
在二老刚进城时,三少便已知道了这个消息,也知道了华蓉想对付他们。可是华蓉一直未曾出手,加上今天上午又出了刺客的事,华蓉也就没过多地关注二老。在三少带人来此之前,华蓉派去大搜全城的人手,也还未搜到这里来。
三少思来想去,这里是黎叔的老巢,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黎叔和乔伟藏身。而二老来定州城,一定是为他三少。可是现在二老未见三少一面,就悄无声息地自这宅中消失了,情形着实有些诡异。
难道是今日白天那些死士的幕后主使来此对付二老?
但是凭二老的武功,就算打不过,也应当能从容脱身。可这宅中却没留下半点打斗的痕迹,可见这宅中并未有大队刺客来此闹事。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二老在灶灰未凉,粥有余温时匆匆离去呢?
正思索间,三少那放在桌上的手似乎摸到了一些划痕。
这是一张檀木桌子,用料、手工、漆工都是上上之选。这样的一张桌子,是财富和身份的象征,真正有品位的人,不可能在桌子上留下任何痕迹。
当下三少吹燃火折子,往那划痕处仔细看去,只见那里留着一个符号。
确切地说,是一个笔划。
这个笔划的刻痕很新,看上去是用指甲刻出来的,刻下没多久,而且并不是一次刻就的,而是添了好几次,才把这痕迹深深地留了下来。
这是一笔捺。捺的尾部拖出去老远,很像一把刀,看上去很有杀气。
一个会武功的人,虽然不见得能一掌击碎一张檀木桌,但要用指甲在桌上刻下一个简单的笔划,应该不用费什么力气,更不必添了好几次才让这痕迹更清楚,更容易被人发现。
可是在黎叔的宅子里,不会武功的人是不存在的。
正在这时,那去厨房盛粥的女弟子盛着小半碗已经快凉了的粥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将粥递给了三少。
三少接过粥碗,看着碗中的红枣莲子龙眼粥出神。
那一笔捺在三少脑中突然变成了一把刀,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手里提着的一把刀。
然后三少突然笑了,他笑着将这碗粥一口一口地吃下,吃完之后,抹了抹嘴,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药能使一个天道级的高手在不知不觉间武功尽失,却不危及生命?”
※ ※ ※ ※
定州城,富贾巨商、官宦人家居住的麒麟街。
麒麟街中间有一栋异常豪华的大宅,这栋大宅原来的主人姓杜,曾是江湖中第一公正之人,号称侠士中的楷模,白道中人的典范。
如今的江湖已不是三年前的江湖,三年前的第一公正之人已经不复存在,他的宅子也换了主人。
这杜宅现在的主人,便是魔门二护法周凌飞。
在这大宅中某间并不十分宽敞的房间中,一位身着淡黄色长袍,袍上绣着九条五爪金龙的年轻人端坐书案之后,手捧一杯香茶,一边用杯盖轻轻刮着茶水的泡沫,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坐着他对面的两个人。
那是乔伟和黎叔。
乔伟和黎叔并没有被五花大绑,事实上,现在的两大魔头,比起两个普通人都有不如。至少普通人可以用力,而他二人现在则连力都不能用。
现在房中只有三个人,张天郓和千帅在将乔伟与黎叔带到之后,便告退出了房间。
“请用茶。”那年轻人对着二老点头微笑。
乔伟和黎叔面前有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两杯最好的绿茶。
乔伟和黎叔镇静自若地拿起茶杯,两人也各用杯盖慢悠悠地刮着茶水面上的茶沫,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刮着。
“好茶!”乔伟浅饮了一口,对那年轻人竖起大拇指赞道。
“这茶,得一百八十八两银子一两吧?”黎叔品了一口,问道,“这茶好像是叫‘龙涎片香’来着,据说每年最多也只可出产百斤。”
“幻魔真君果然好见识,这茶正是‘龙涎片香’。”那年轻人笑道:“若是二位喝着有意思,本公子这里存货不少,倒是可以送二位几斤的。”
黎叔哂道:“公子羽你这是慷他人之慨啊!你买茶叶的钱,有一部分本该是归老夫所有。”
这年轻人,正是嬴圣君众皇子中仅存的一人,公子嬴羽!那秦二世嬴海已成废人,如今已不能算人了。
公子羽呵呵一笑,道:“幻魔真君这话倒没说错。你的千门盗门现在归于本公子门下,每年的进账,倒是有六成落入了本公子的腰包。”
“公子羽,明人不说暗话。”乔伟不动声色地道:“你把我们两个抓来,应该不是请我们喝茶的吧?”
公子羽笑道:“乔前辈冤枉我也!本公子哪里是把两位抓来的?分明是让人将两位请来的。本公子向来是讲理之人,对待江湖前辈,又怎敢动粗呢?本公子请两位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是以茶会友,瞻仰江湖前辈的风采罢了!”
黎叔冷笑道:“公子羽请休说闲话!公子羽借老夫弃徒引老夫入彀,老夫栽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只是公子羽莫把我二人当成三岁娃娃,这以茶会友之说,也只有白痴才会相信!”
乔伟冷哼两声,道:“况且,我二人助秦家灭你嬴氏满门,我们只能是仇敌,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公子羽哈哈一笑,道:“二位前辈误会了。本公子不是来替我嬴家的人报仇的。心怀天下者,须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生在帝皇家,本公子早就做好了弑父杀兄弟的准备。就算秦家不杀那些废材,本公子也会动手。说来此事秦家和二位前辈还帮了本公子的大忙,本公子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怨恨二位前辈?”
黎叔道:“这么说,你当真不是为你嬴家报仇来了?”
公子羽道:“当然不是。死者已矣,报仇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本公子请二位来,确实是想与二位交个朋友。”
乔伟道:“跟你交朋友,我们有什么好处?”
公子羽道:“本公子本手握东海二十万水军军权,近年来又扩兵二十万,麾下总兵力达四十万之众,均是精兵强将。东海沿海一带的海盗流寇已尽被本公子收服,全都于本公子帐下听令。本公子的势力更是遍及大江南北,项王军、霸王军、大唐国、魔门、北疆军内均有对本公子绝对效忠之人。这天下,到最后终究会归于本公子手中,若是二位与本公子交了朋友,将来裂土封疆,成王成候都是本公子一句话。不知二位愿否?”
乔伟与黎叔听得悚然心惊,乔伟摇头道:“没想到公子羽竟有此等势力心胸。看来,以前外界关于公子羽志大才疏,有野心而无能力、魄力的传言却是谣传了。恐怕就算那西门无敌,也不见得是公子羽的对手。”
公子羽笑道:“乔前辈过奖了。本公子是庶出,在宫中无甚势力,若是不装出荒淫无度的样子来,本公子又怎能活到今天?本公子原以为,西门无敌与秦家三少会是本公子将来平定天下时最大的敌人,最好的对手,可惜西门无敌死于九阴圣女华蓉手中,倒令本公子失掉了一个好对手。”
西门无敌被华蓉所杀之事,乔伟与黎叔早从千帅口中获悉。现在听公子羽提到西门无敌与三少会是他最大的敌人,最好的对手,二人顿时心下了然。
乔伟道:“公子羽的条件的确诱人,可惜,要我二人背叛三少,此事我二人却是无法做出的。”
公子羽点头道:“本公子当然知道两位前辈的忠义。本公子请两位来,本就未存让二位背叛秦三少之心。”
黎叔冷笑道:“哦?公子羽既知我二人是三少的左膀右臂,又对他忠心耿耿,何不杀了我二人,削弱三少的实力?今日公子羽已派刺客当街袭杀三少,既然杀不掉三少,杀我二人也总是聊胜于无吧?”
至此时,乔伟和黎叔若还猜不到是谁派出的刺客刺杀三少,那就真是白痴透顶了。
公子羽摇头笑道:“黎前辈说笑了。本公子的确想杀三少,但是既然本公子安排那样周密都没成功,想来是上天注定三少命不该绝。本公子不是逆天之人,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三少?至于两位前辈,本公子更加不敢加害了。既然两位不愿入本公子门下,本公子也不勉强。但是二位帮本公子一个忙总可以吧?”
乔伟道:“似公子羽这般人物,也需我二人帮忙?公子羽这才真是说笑了。”
公子羽道:“乔前辈何必过谦?岁月不饶人和幻魔真君名满江湖,天下间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本公子就算手眼通天,也总有办不到的事。这个忙,还非二位来帮不可。而且,这一次二位并不仅是帮了本公子的忙,还可算是帮了三少爷的忙。”
乔伟沉声道:“此话怎讲?”
公子羽道:“华蓉得西门无敌武学真传,杀西门无敌之后得虎啸认主,如今她执掌魔门,麾下有北疆军十五万,又有胡族与其联盟。华蓉野心勃勃,三少欲得天下,华蓉必成大患!”
黎叔不咸不淡地道:“恐怕是公子羽欲得天下,华蓉必成大患吧?”
公子羽笑道:“就目前而言,三少的势力是最弱的,华蓉次之,而本公子则最强。所以,若论祸患之重,华蓉绝对是三少第一大患。”
乔伟道:“恐怕灭了华蓉之后,公子羽便要向三少开刀吧?”
公子羽摇头道:“本公子的大军远在东海,而三少的势力则在北方,离本公子最近的当属大唐国与江东霸王军。所以,本公子就算要下刀,也要先拣这两股势力动刀。本公子可以给三少一年时间,让他灭岭南项王军,积累实力,然后再与三少放手一搏,争夺天下!”
乔伟道:“公子羽的意思,就是让我二人助你杀华蓉?”
公子羽微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本公子不远千里亲身来此,就是要除掉华蓉,瓦解魔门!而且两位请想一想,华蓉与胡族联合,那是要灭我中原苗裔,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瓦解了华蓉的势力之后,北疆军便可不战自溃,而胡族没了北疆军的协助,中原百姓没人会给他们卖粮卖马。就算他们想四处劫掠,也必激起百姓的愤慨与反抗。
“如今天下大乱,四处义军多如牛毛,虽然各为其主,但是对胡族却是同仇敌忾。胡族战力再强,又怎可与整个中原对抗?没了北疆军,胡族这一支军队必淹没在中原的乱潮之中,片甲不存!”
黎叔撇了撇嘴,道:“嗬,这又上升到民族大义上来了。”
公子羽正色道:“本公子并非危言耸听。胡人凶残,想必二位前辈亦有耳闻。所以,我们就算要逐鹿天下,也得先清掉华蓉的势力,消灭这一支胡族军队!二位前辈,本公子所言句句是肺腑之言,若二位肯助本公子,本公子必依之前承诺,除掉华蓉之后,给三少爷一年时间准备!二位前辈,”公子羽举起了茶杯,道:“本公子以茶代酒,先敬二位前辈一杯。若是二位前辈答应本公子的提议,便请干杯!”
~第七章 双雄 第一节~
乔伟与黎叔将茶一饮而尽!
公子羽脸上刚刚展露出一丝笑容,便见乔伟抹了下嘴巴,道:“我不答应。”
公子羽笑容一凝,望向黎叔。
黎叔慢吞吞地道:“茶是好茶,喝得快了,便品不出滋味。老乔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公子羽的笑容渐渐褪去,他放下茶杯,淡淡地道:“两位前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公子刚才所说的,两位没有听清楚?”
乔伟微微一笑,道:“我们听得清楚。公子羽的口才也相当不错。只是我们两个老家伙,都是冥顽不灵之辈,任你公子羽舌绽莲花,我们两个却也不会受你摆布。”
公子羽失笑道:“这分明是一笔双赢的买卖,何来摆布之说?”
“公子羽的势力太可怕了,”黎叔悠悠地道:“我的千门盗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易于你手,西门无敌经营十三年的魔门中都有对你绝对效忠之人,北疆铁军远在极北边疆,公子羽都能安插人手进去。便是那项王军、霸王军、大唐国这些新兴势力,公子羽都敢说一句,有你的人,你想,我们还敢跟你合作吗?”
乔伟紧接着道:“公子羽你手握雄兵,若是没有华蓉的军队在天京城前挡着,即使天京城离你东海不远千里,你东海水军从水路乘船直上,到了北方地界上岸,一路之上便畅通无阻,要打天京城岂非易如反掌?”
黎叔又道:“魔门弟子拼死保护三少,令三少不致死在你安排的刺客手下,三少虽然厌恶魔门,但他向来恩怨分明,绝不会坐视你杀华蓉。我们若要帮你杀华蓉,便是要跟三少作对。”
乔伟笑道:“再说了,公子羽有‘化功软筋散’这天下最厉害的麻药,欲杀华蓉,只需下点麻药,便可将华蓉身边的人尽数麻翻在地,公子羽你再手起刀落,又有谁能反抗你了?还要我们两个老家伙作甚!你之所以要跟我们合作,恐怕是知道三少百毒不侵,任何毒药、迷药、麻药对他都起不了作用吧?”
公子羽摇头叹道:“看来我们之间的误会太深了。本公子纵有‘化功软筋散’,也无法用此药对付华蓉。西门无敌的武功甚为奇异,本公子曾经试过,可压住人内力的化功软筋散,对西门无敌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内力一般。而华蓉得西门无敌真传,这不惧百毒的本事,想必也是与西门无敌一般。本公子为求杀华蓉时万无一失,这才邀两位前辈加盟。再说了,本公子承诺给三少一年时间,两位前辈难道信不过本公子的承诺?”
黎叔摇头笑道:“逐鹿天下不是江湖争霸。江湖中人或许会讲道理,重承诺。可是像公子羽这种以天下为赌注的大赌客,所谓承诺对你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句空话。公子羽曾言,心怀天下者,须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连父兄至亲皆可屠戮,又怎会重视一句随口说出的承诺?公子羽,莫小看我们两个老家伙了!”
乔伟看着公子羽,嘴角浮出一抹讥笑,“公子羽,三少在没找出刺客的幕后主使之前,铁定会与华蓉暂时联合。三少有龙吟,华蓉有虎啸,龙吟虎啸合璧,天神亦要辟易千里。你找我们联手的原因,恐怕正是为此吧?”
公子羽又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笑容,却是那种被人看破机心后无奈地苦笑。他连连摇头,对着乔伟与黎叔说道:“两位前辈不愧是从魔门中出来的两大魔头,这勾心斗角之事,两位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本公子想骗过两位前辈,倒真是徒惹两位见笑了。
“既如此,本公子便实话实说,本公子这次的确是要将华蓉与秦仁一并诛杀。杀了他们两个,再夺了龙吟虎啸,本公子才算真正能手握天下。至于龙吟虎啸合璧的威力,呵呵,本公子倒真是有些忌惮。
“但是纵使两件天兵联手对付本公子,也奈何不了本公子,本公子打不过,难道还跑不了吗?只是本公子的属下,未必能从龙吟虎啸之下脱身。为免无谓伤亡,本公子便打起了两位前辈的主意。两位前辈不肯为本公子效命,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本公子却也不会心痛的。”
乔伟笑道:“公子羽好大的口气!龙吟虎啸何等犀利?当日禁宫之中,数万大内侍卫与御林军且无法阻挡三少的龙吟与西门无敌的虎啸合璧,就凭你公子羽,也能从龙吟虎啸合璧之下脱身?”
公子羽淡笑道:“有两位前辈在手上,本公子如果刺杀失败,脱身也并非没有可能。再者,两位前辈可知本公子师承何人?”
黎叔不屑地道:“你的师父是谁?”
公子羽轻笑着,一字字地道:“左——元——放!”
※ ※ ※ ※
“粥里的药是‘化功软筋散’。”
定州府衙内,华蓉坐在三少的房间内,对三少道:“任何高手,即使是岁月不饶人、幻魔真君那般天道高手,除非是百毒不侵之身,否则也无法抵挡住这化功软筋散的药性。而且,普通毒药,就算是那些能致命的剧毒,凭乔齐天、黎古定的功力,也可用内力自行逼出。但是化功软筋散不同,中了化功软筋散的人,即不能用力,也不能运功,否则的话,药性随内力走遍全身经脉,会将经脉尽数侵蚀,终生成为废人。”
三少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伟哥和黎叔应当是中了这下在粥中的化功软筋散之后,在无力反抗的情形下给人带走的。难怪屋子里边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他们两个要真是无法运功用力,也就是两个糟老头子,任何一个会点武功的人,都可以抓走他们。”
华蓉道:“那么,乔齐天和黎古定会有危险吗?”
三少摇头道:“暂时应该没有。若是抓他们的人想杀他们,早就在家里杀了了事了,何必带到别处去杀?”
华蓉问道:“那你说,这事会是谁干的?”
三少看了华蓉一眼,笑道:“你这么聪明,还需要问我吗?”
华蓉微微一笑,道:“可是我听说,女人在男人面前,最好还是要装得比男人笨一点,照顾一下男人的面子。男人哪,都是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的。”
三少哈哈笑道:“这句话,说的是女人,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最好还是装得比男人笨一点哦!你可别用错了地方。再说了,以前在我面前,你的聪明已经不逊于我,再装笨我也是不会信的。”
华蓉笑道:“阿仁,你怎知你不是我心爱的男人?”
三少看着华蓉,眨了眨眼,道:“你又想骗我?呵呵,蓉儿啊,少爷我现在学乖了,怎会轻易上当呢?”
华蓉笑道:“阿仁,怎地现在我说真话,你反倒不信了呢?”
三少摇头笑道:“我不敢信,我怕我信了你之后,会很快变成一具尸体。”
华蓉神情一黯,眼中隐隐泛出泪光,她缓缓站了起来,用含着无限幽怨的眼神看着三少,幽幽道:“我是个女人,再坚强,再聪明,再狠毒,也只是个女人。我不像你,你不会有软弱的时候,可是我却有。当我软弱的时候,我也想找个可靠的肩膀依靠。可是天下之大,又有哪个男人能承担我的软弱,能有一副让我靠得安稳的肩膀?”
三少愕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
“你不信我,是应该的。”华蓉打断了三少的话,继续说道:“毕竟我骗过你很多次,也有很多次想致你于死地,可是……可是我那天说的,想让你永远陪在我身边,这是真的。”
她说着,纤手伸到腰间,缓缓解开了束着她那鲜红长裙的腰带。
三少猛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想干、干什么?可别……别一时想不开……”
哧,轻响声中,那火红的腰带缓缓落地,她敞开了外衣,露出里面那深红色的抹胸,和抹胸上方若隐若现的乳沟和雪白的肌肤。
三少吞下一口唾沫,怔怔地看着华蓉。
她一步一步向着三少走来,那火红的长裙自她身上滑落,静静地落在地毯上,晶莹圆润的肩膀在油灯下散发着诱人至极的光泽。
幽香扑鼻,三少感觉自己的心跳已渐急促,喉咙已开始干涩。
华蓉的手伸到了背后,三少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在这个动作之后,华蓉上身的那片抹胸便将滑落,那给抹胸束缚着的,少女那跳动的雪峰便将出现在他眼前。
不知不觉间,三少心中竟生出无限的期待,他期待着那将令他热血沸腾的一幕。
华蓉的脸上浮出两抹红晕,三少从没有想过,如此坚强而妖媚的女子,也会现出这般羞涩的神情。
这是少女含苞待放时的神情,这是情色而不色情的神情,这是能令每个男人疯狂的神情,这是连三少都无法抵御的神情。
三少的手不知不觉伸了出去,他想抓住眼前这美好的一瞬,他知道,抓住了这一瞬,便抓住了人世间所有的美丽。
可是华蓉却笑了,她眨着眼睛,俏脸上突然现出无比促狭的笑容,这一笑之后,她便飞快地转身,小女儿一般蹦跳着跑了出去,跑出去时还不忘拾起她那滑落在地的红裙。
“咯咯咯……”房间中洒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阿仁,你又被我骗到了!”
看着华蓉消失在门边,房门砰一声合上,三少恍然若失。
这时,门突然又吱呀一声推开了,华蓉那妖媚到了极点的脸从门缝中露出一半,她看着三少,眨着那双妖精般的眼睛嘻笑着道:“对了,明天周凌飞四十岁寿宴,我接了他的帖子,虽然他有可能是内奸,可是面子功夫也要做足不是?你明天陪我逛街,我想多少也要为他准备点礼物。就这么说定了哦,明天早点起来!”说完,她又砰一声关上了房门,彻底消失在门外。
三少苦笑着收回了那伸出去的手,双手抱头,重重地躺倒在床上。
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前竟渐渐流光掠影般浮过他今生有过或仍未占有的所有女子的笑靥,从萧湘月到柳飘飘,到秦霓儿、怜舟罗儿、秋若梅、甄洛、叶映雪、杜晓妍、黎小叶、铁轩轩、易菁菁、柳逸菲,一个接一个地从他眼前掠过。最后是宋清那清纯如水的玉靥,她正用最纯最真最美的笑容望着他笑,可是宋清的脸却渐渐变成了一张有着倾国倾城的颜色,有着烟行媚止的妩媚,有着颠倒众生的笑容的玉颜。
那是华蓉的脸,华蓉正对着他笑。清纯的笑,妖媚的笑,天真的笑,冷傲的笑,霸气的笑,促狭的笑,各种各样的笑容交织在一起,令三少分不清究竟哪种笑容,才是她真正的笑容。
三少长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场危险的感情游戏。不仅他在试图征服华蓉,华蓉也在尝试驯服他。
给华蓉挑逗起来的欲火久久不能平熄,三少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阵子,忽从床上坐了起来,向着门外叫了一嗓子:“给本宗主挑六个床上功夫好的,本宗主今晚要上演七国争霸!”
※ ※ ※ ※
天快亮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晰晰沥沥的雨声响遍天地,这夏季难得的清凉清晨,让人更加贪睡。
奋战了整整一夜,力降六敌,独霸床榻的三少在天将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大床之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具赤裸的肉体,三少枕在肉山之间,清凉的天气让他睡得格外香甜。
就在三少梦到与华蓉赤膊大战的时候,门忽然被砰地一声踹开了,华蓉提着裙摆,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她走到三少床前,也不避嫌,两手抱着三少的小腿,将赤身裸体的三少从床上的肉山上拖下来,狠狠地摔到了床下。
“说好了陪我逛街的,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你还在这里睡大觉!”华蓉蛾眉倒竖,发起威来颇有几分河东狮的风范。
大声吵醒了那六名侍寝了的迷心宗女弟子,她们也不顾身无片缕,慌忙爬下床去,跪在地上连声道:“参见至尊!请恕弟子等无礼……”
华蓉大声道:“不关你们的事,我是来教训这小淫贼来着!”
“让我再多睡一会儿,人家睡了才不到一个时辰……”三少一边嘟哝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床上爬去。
“你还睡!谁叫你昨天晚上要这么淫乱的?”华蓉揪着三少的耳朵,不依不挠地把他往床上拖,就是不让他上床,“哼哼,七国争霸很好玩是么?你虽然当了床上的霸主,可是这定州城里的霸主还是我,一切都由我说了算!我说你不准睡就不准睡!睡得跟个死猪一般,要是有刺客摸进来刺杀你怎办?”
“我知道进来的是你才没反应……若是刺客进来,门刚开就被我轰杀至渣了……”三少不停地晃着脑袋,想让耳朵挣脱华蓉的魔爪,“求你了,让我再睡一会儿,一柱香的功夫,就一柱香……”
“不行,现在就起床,否则我用诛仙剑刺你!”
“少逗我了,你七天才能发两记诛仙剑,上次到现在刚好是第七天,你明天才能发诛仙剑来着……”
“你,好,你不起来是吧?你烧光你身上的毛!”华蓉气呼呼地说着,右手食中两指一搓,指尖上竟然冒出一朵小小的火苗。
三少突然站了起来,意志坚定,眼神清澈,神情清醒地道:“我马上穿衣服,你先出去下,我穿好衣服就去叫你。”
华蓉得意地一笑,道:“不行,我要看着你穿。”
三少正色道:“男女有别,你看我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穿。”
华蓉无所谓地道:“已经看过了,没什么稀罕的,再多看几眼又何妨?”
三少大叹道:“真女中豪杰也……”
※ ※ ※ ※
大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
小雨连绵不绝地落着,天地间一片清新,在城中缠绕了数日的血腥味给这一场雨压了下去,空气中满是淡淡的土腥味和花草树木的甜香。
三少与华蓉共撑着一把伞,如同情侣一般走在城中,华蓉挽着三少的手,头轻靠在三少肩上,就像那依恋情人的小女儿一般。
“你要给周凌飞准备贺礼,可差下人去办,为什么要自己出来买?你不是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吗?”三少有些不解地问:“再说了,现在这时候,哪还有多少铺子做生意啊?”
华蓉轻笑一声,道:“别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儿,蓉儿今天,只不过是想你陪人家逛街来着。”
三少一愣,旋即摇头苦笑道:“蓉儿啊蓉儿,秦哥哥我,可真是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了!”
~第七章 双雄 第二节~
“只要你肯用真心,”华蓉真挚地看着三少,那双时常闪动着或妖媚或诱惑的光芒的明眸里,此刻只剩下真诚,“只要你不时时想着与蓉儿勾心斗角,你就会看到真正的蓉儿。”
三少握住了华蓉的手,缓缓吟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鸿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华蓉点点头,轻声道:“我懂。”
三少又吟道:“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华蓉俏脸上浮出一抹极之恬静的微笑,道:“至少,在这一刻,不会有龙争虎斗。”
三少笑了,他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这是如春日暖阳般的微笑。在这细雨如丝的清晨,看到三少的笑,华蓉感觉好像看到了太阳一般。
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从她心底淌过,这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笑,这是纯净到了极点,就像冬季里从天空中飘落,还未落地便已融化的雪花,未曾沾染上人间的半点杂质。
从没有人对她这样笑过。在她面前,人们多是奉承的笑,阿谄的笑,讨好的笑,色情的笑,淫贱的笑。人们看着她时的眼神,也多是敬畏、恐惧、迷恋、痴狂、色情、淫贱。
她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她知道自己有令天下男人都疯狂的本钱。妖媚时可令男人们为她卖命,威严时可令男人们向她臣服,震怒时可令男人们因她惊怖。
这的确是值得自豪,值得得意的本钱。
可是她只是一个女子,她也有脆弱的时候。
她也渴望有人爱,有人疼,有人不把她当作魔门的九阴圣女,不把她当作魔门的至尊,不把她当作颠倒众生的妩媚女子,而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在烟雨中与她共撑着一把伞,他牵着她的手,她挽着他的臂,漫步于淌过绿水的小桥上,共看在雨幕中朦胧的天地,共听那令人沉醉的雨声。
感受着自己的手被三少的大手包裹在手心时的温暖,看着三少那纯净的笑容,平淡的眼神,她感觉到,自己已经找到了这样一个人。
烟雨中,小桥上,绿水静静淌过桥下,清脆的雨声在天地间回响。
风中的一把雨伞,少年与少女在伞下携手相望。在这一瞬,所有的功名利禄,所有的勾心斗角,所有的权谋手段,都不复存在了。
只剩下一个渴望被爱的少女,和一个已经懂得了什么叫爱的少年。
这,是一场危险的感情游戏。
※ ※ ※ ※
华灯初上,烟雨朦胧,定州城内一派冷清。
在这冷清的夜晚,唯有一处透着与整个城市不符的热闹。
“有客到!”门房扯着嗓子大喊:“胡族大祭祀见礼,足金百斤打造大‘寿’字一个,十六两足金铸字‘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魔门二护法周凌飞府上,此刻正举办周凌飞四十岁寿宴,周府前停了一溜马车,府里府外热热闹闹,魔门要人和北疆军、胡族的重要人士基本上全到齐了。
周凌飞不算什么人物,即使他是魔门二护法,在北疆军将领、胡族统帅们眼中也算不了什么。但是这次寿宴华蓉会来,所有人都要卖华蓉一个面子,不想来也得来。
车轮碾碎路上的积水,六十六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护送着一辆豪华八乘马车来到了周府门前。一时间,所有还没进门的来宾都自觉地退到了大门两边,让出了大门正中间的道来。所有人都知道,在定州城中,能有这样派头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魔门至尊,北疆军的统帅。
马车停稳之后,六十六名着黑色劲装,腰悬双短剑的迷心宗女弟子动作整齐划一地跃下马背,列着整齐的队伍,侍立在马车左右及大门两旁。
马车门开了,先走出来的,却不是华蓉。
是三少。
他面含微笑,站在车辕上打量了一下,然后向车门内伸出了手。
一只纤纤玉手缓缓地伸了出来,搭在三少的手腕上,接着,一身盛装,端庄而典雅,如谪下了凡间的仙子一般的华蓉,自马车内缓缓行出。
在她脸上绽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双妙目四下顾盼一番之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已僵直,呼吸都已凝固。
“有客到!”门房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只是声音,便是连他的身子都已在颤抖,“圣门至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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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了。”公子羽坐在周凌后院的一间书房里,双眼微闭,右手搭在面前的书案上,食指缓缓地敲着桌面。“准备好了没有?”
“公子,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所有的酒菜里都已经下了‘化功软筋散’,我们的人事先已经吃了解药,到时候大家一起喝酒吃菜,华蓉绝不会看出任何破绽。”一身新礼服的周凌飞恭恭敬敬地道,“另外,府里边儿埋伏了五百死士。酒过三巡之后,属下以掷杯为号,到时候五百死士一涌而出,可在瞬间将忠于华蓉的人全部制住。华蓉投鼠忌器,必不敢反抗!”
公子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道:“华蓉要是不顾属下的死活,拼死反抗反而更好,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效忠她了,我们瓦解魔门,夺北疆军军权,分化胡族之计便更易进行。凌飞啊,华蓉和秦仁是今晚的主角,现在他们来了,你这个做主人的,可别怠慢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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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至尊,您总算是到了,所有的人都等着您和副门主呢!”周凌飞容光焕发,满脸笑容,向着华蓉与三少连连作揖,“属下刚才正好在后面处理点小事,未曾远迎,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华蓉坐在大厅主宾席的首座,笑吟吟地看着周凌飞,道:“今日周护法四十大寿,这里您是主人,要管的事情这么多,客人也这么多,一时照顾不来也属正常。”
坐在华蓉身旁的三少却笑眯眯地道:“不知道周护法刚才在后面处理什么事情呢?有什么事情比迎接至尊更重要呢?”
周凌飞顿时一脸尴尬,讪笑着说不出话来。
与华蓉、三少同坐一席的赵子扬笑道:“副门主这一问,周护法还真是不好回答。嗯,就让属下来替周护法回答吧!今日,属下给周护法上的贺礼是十三名从西域来的胡姬……”说着,他看了三少一眼,露出一个是男人就该心照不宣的笑容。
三少顿时作了然状,笑道:“原来如此,周护法刚才是去验货来着。”
又看着赵子扬道:“赵护法啊,小弟呢,生平也没什么爱好,想来今天在座的,大半都知道小弟喜欢什么,爱做些什么。说实话,中原美女,小弟尝遍滋味,唯独那胡姬,小弟却从未……嘿嘿,那个尝过。我听说那西域胡姬,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身材高大,金发碧眼,腰肢纤细,丰乳肥臀,皮肤雪白却不细腻,但又有不同风味。不知道赵护法可否……嗯哼……”
赵子扬笑道:“副门主啊,属下自然是知道副门主喜好的,因此,也给副门主留下几个胡姬。虽然数量不及周护法的多,可是论相貌,论身段,那可是比送给周护法的要上乘得多。周护法,对不住了啊,这最好的东西,自然是要用来孝敬副门主的,您多担待。”
周凌飞忙笑道:“赵护法这么说太见外了,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是要将至尊和副门主摆在首位的。”
三个男人互相看了看,各怀鬼胎地大笑起来。
华蓉笑吟吟地听着三个男人说话,也没插嘴,等三人说完了,周凌飞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她才看着三少,小声道:“阿仁,你这色鬼,没见过你这样公然向别人讨要女人的。”
三少淡淡地笑着,小声道:“怎么,吃醋了?你不是说不论我有多少女人,你都不会吃醋的吗?”
华蓉轻哼一声,嗔道:“谁吃醋来着?你以为你真是天下间唯一的宝贝吗?”
三少不动声色地道:“当然,天下男人,舍我其谁?”
华蓉妩媚地横了三少一眼,道:“死不要脸,自大狂。”
“好了蓉儿,”三少道:“别跟我眉来眼去的,这是公众场合,要是让别人看到,对你的威严不利。”
华蓉道:“怕什么?这大厅里边儿,谁敢正眼看我了?”
三少放眼望去,只见与他们同桌的赵子扬、独孤鸿渐、胡族大祭祀阿蒙黎护等人果然全都或低头私语,或扭头望着一旁,却没一个敢正眼看华蓉一眼。而其它桌子上的客人们,也没一个敢向华蓉这边望来。
“让人害怕很有意思吗?”三少奇怪地问。
华蓉微微一笑,得意地道:“他们才不是因为怕我才不敢看我呢!告诉你,他们是怕看了我一眼之后,再也舍不得将目光挪开,怕因失礼而获罪于我这才不敢看我的。”
三少翻了翻白眼,道:“这还不是因为怕你?还说我自大,你自己不是一样自大得很?”
华蓉笑吟吟地不说话,那小手儿却悄悄地伸到桌下,不动声色地落到三少大腿内侧,用两根指尖掐着他大腿内侧的软肉狠狠地一拧,三少顿时倒吸凉气。
“蓉儿……我,我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三少吭吭哧哧地道,偏偏脸上还要挂着一脸笑容,只是这笑容现在却已经完全走样儿了。
谈笑间,酒菜已全部上桌,近百桌酒席摆满了整个大厅,一直摆到搭着油毡布棚子的院子里。
周凌飞走到大厅中央,举起了酒爵。
一时间,热闹的场面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周凌飞。
周凌飞笑着,环顾所有的来宾,目光最后定格在华蓉所在的那一桌上。
“感谢各位好朋友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凌飞的寿宴,凌飞受宠若惊。今天虽然是我周凌飞四十岁生日的寿宴,但是,圣门至尊恩泽隆厚,亲身驾临,所以,这第一杯酒,我提议,我们所有的人,一起来敬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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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羽仰头靠在大椅上,慢慢地摇晃着脑袋,一边用食指在桌上敲着节拍,一边轻声哼着一支曲子。
曲子苍凉,古朴,豪迈,就像那奔腾不息的大海无声地记载时光的流逝,又似枯藤老树见证着岁月的沧桑。
在这一刻,他的心是平静的。
在每次杀人之前,他从来都是平静的。他嗜血,冷酷,他从来就没有过热血沸腾的感觉。
因为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情人,他甚至没有感情。
他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野心,和一颗绝对理智,绝对冷静的头脑。
曲子哼完了,他沉静了一会儿,缓缓张开了眼睛。
冷酷的寒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他脸上又挂上了那淡然的,仿佛蔑视一切,不,是无视一切的笑容。
他站了起来,在他站起的那一瞬间,他身前的桌案,身后的椅子,全都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灰烬,慢慢地飘落在地。
而他身上,却没有沾上半点灰尘。
他举步走了出去,他走出去的时候,好像脚踏的不是地,而是水,他好像正在随波逐流。
他走到房门前,伸手缓缓推开了房门。
他走了出去,房门左右两旁守着三个人。
卓非凡、张天郓、千帅。
他向着大厅的方向走去,卓非凡等三人跟在他身后。
在走出了这间房子之后,他身后又多了八个人。
“八大铁卫”,八名山一般的力士,个个有扛山之力,金钢之躯。
刀剑摧毁不了他们的身体,再厚的城墙,他们也可以徒手砸穿。
而当他走出后院的时候,他身后多了十二个人。
“十二鬼影”,十二名全身都笼罩在黑衣中,连眼睛都没露出来的人。
他们全都是瞎子,他们靠耳朵和鼻子捕捉敌人的方位,光与影合成的映象欺骗不了他们,虚招对他们无效,因为他们没有眼睛,他们永远最接近武功的真相。
他们的身法像鬼魅一样诡异,当他们和你对阵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其实并不止十二个人,而是二十四个人,三十六个人,四十八个人。
当他走上通往前厅的长廊时,身后再多十八人。
“十八夜叉”,十八个相貌丑陋到了极点的汉子,他们凭长相就可以吓死小孩子。但是,他们从来不凭长相吓人,因为他们的武功足以自傲。
他们曾经歼灭了一个岛屿上所有的海盗,那个岛上,有三千九百六十六名海盗,海盗头子,是东海那边隔着一片海洋的,一个自称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的岛国上排名第三的武士。
当他走下那长廊之时,身后又再多了二十三个人。
“天涯一刀”。他们有二十三个人,但是他们的名字却叫做“天涯一刀”。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叫天涯一刀,他们的武功叫做天涯一刀,他们所有的人都只会一招,那就是天涯一刀。
一刀,断魂人在天涯。
※ ※ ※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周凌飞的笑容已经变样,他直勾勾地看着华蓉,眼神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淫欲。
三少现在很生气,在他心中,他已经把华蓉当成了自己的女人,而现在周凌飞竟然当着他的面,当着他秦家三少的面,对华蓉露出这种神情。
三少反而笑了,他笑吟吟地看着周凌飞,道:“好看吗?看够了吗?”
周凌飞笑着点了点头,道:“当然好看,至尊的容貌天下无双,就算看上一辈子也不会够的。”
三少微笑点头,道:“周凌飞,就冲你刚才说过的话,你的寿宴就已该变成寿终正寝的丧宴。”
周凌飞失笑道:“至尊都未责怪我,你又凭什么在此大放厥辞?”
周凌飞一语出口,举座皆惊,原本喝酒喝得热热闹闹的厅里厅外忽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各怀鬼胎地看着周凌飞,神情各异。
三少还未说话,独孤鸿渐忽然拍案而起,指着周凌飞怒道:“周凌飞,副门主难道说不起你?我独孤鸿渐虽然在门中地位比你低,但我主管本门刑律!我总说得起你吧?本门戒律,以下犯上者,斩一手一足,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凌飞摇头笑道:“独孤鸿渐,我知道你对至尊有意思,可是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德性?你配让至尊看一眼么?要知道,至尊喜欢的,可是像秦仁这样的小白脸的。”
华蓉忽然笑道:“周护法,你何时这么大胆了?这种话也敢在本尊面前说出口来?”
周凌飞笑道:“我一直很大胆,只是你们一直没有发现罢了!至尊,今日这宴席,既是我的寿宴,也是你和秦仁的丧宴!”说罢,猛地将酒杯掷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