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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大意中计
凌君毅道:“你先搜我身上。”
冷朝宗略现迟疑,道:“这个属下……”
凌君毅笑道:“冷老只管搜,兄弟汞为总护花使者,自然该从兄弟搜起了。”
冷朝宗道:“总座如此说,属下恭敬不如从命。”说完,就在凌君毅身上,仔细搜索了一阵,从他身上取出一柄短剑,和一个扁形木盒,说道:“就是这些,没有了。”
凌君毅含笑道:“多谢冷老。”随手打开水盒,说道:“这是在下的易容用具,可不是「森罗令」。”瞥见海棠站在一边,目中似乎飞闪过一丝异色。凌君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暗一动,迅快地收起木盒、短剑,说道:“现在有劳冷、蔡二位,先互搜彼此身上,然后就依次搜下去。”冷朝宗、蔡良答应一声,先互相搜过对方身上,然后逐个搜身。此举因事关行刺太上,谁也不敢马虎,这样足足搜了一顿饭的时光,才算搜索完毕。
冷朝宗、蔡良同时躬身道:“回总座,属下奉命搜查在场的六名护法,八名护花使者,并未搜到什么。”
凌君毅道:“辛苦二位了。”一面转身朝百花帮主道:“如今搜身已经完毕,就要开始搜查房舱,只是舱中地方狭窄,请帮主派员会同居下等人前去搜索。”
芍药道:“大姐,我去。”
百花帮主点头道:“也好,你可带十四妹同去,她见到过那件青衫,也许认得出来。”
海棠躬身道:“属下遵命。”
凌君毅道:“冷老请随兄弟去,蔡老留在厅上,所有弟兄一律留在厅上,不得借故走开,静侯逐房搜查结果。”
冷朝宗请示道:“总座,咱们从哪里搜起?”
凌君毅笑道:“自然从兄弟卧室搜起了。”一面招手道:“副帮主请。”
芍药毅然一笑道:“凌兄的房间,自然凌兄先请了。”
凌君毅接道:“不然,副帮主代表帮主,是主持搜查的主搜官,尤其搜查在下的卧室,在下就该避嫌,还是副帮主先请。”
芍药披披樱唇,娇笑道:“就是你,有这许多酸道理。”果然领先朝凌君毅卧室走去。九指判官冷朝宗趋前一步,替芍药打开房门,芍药当先走入。凌君毅随在她身后,跨进舱门,忽然觉得不对!自己出去之时,窗户并未开启,此时窗帘飘飞,一扇花窗已经敞开。尤其在舱门启处,他隐约闻到房中似有一丝淡淡的脂粉香,这绝非梅花和菊花的体香,分明有人从窗中潜入卧室来了。凌君毅心头突然暗暗一凛,迅快忖:“莫要有人潜入栽赃?”
芍药在房中站定,回头问道:“凌兄,这要如何搜法?”
凌君毅到了此时,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里地方不大,副帮主要海棠姑娘搜搜就是了。”
芍药点头道:“也好,海棠,凌兄这么说了,你就仔细搜吧。”
海棠道:“属下遵命。”她目光朝室略一打量,这房舱之中,除了一张板铺,只有一张小桌,两把椅子,一目了然。可以搜查的,就只有床铺一个地方,这就举步向床铺走去。床铺当然已经收拾过了,床铺上,除了一个枕头,只有一条折叠整齐的棉被,海棠第一件事,就伸出手去,掀起枕头。这一掀,但见枕下银光闪动,赫然放着一个银色扁盒。凌君毅目中寒芒飞闪,暗暗切齿:“好个恶贼,果然栽到自己头上来了。”
海棠已经取起银盒,问道:“这是什么?”
凌君毅在这一瞬之间,已经镇定下来,微微一笑道:“这是「森罗令」。”
芍药脸上神色大变,身躯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轻微的抖颤,失声道:“「森罗令」……”
凌君毅泰然道:“副帮主要海棠姑娘再搜一搜,也许那件「青衫」也在铺上呢。”
芍药脸色苍白,问道:“你……”冷朝宗双手当胸,九指勾屈,双目炯炯,注视着凌君毅,已是大有出手之意。凌君毅瞧也没朝他瞧上一眼,只是含笑道:“副帮主难道没看见窗户洞开?贼人如是有心栽脏,咱们都在厅上,他尽可从容布置。”
刚说到这里,海棠已经掀起棉被,只轻轻一抖,便见一件青衫,夹在棉被之中,被抖了出来,她口中尖叫道:“副帮主,在这里了。”她抖开青衫,伸手朝右手衣袖一指,说道:“就是这件,这里有一个小洞,就是方才被我袖箭打穿的。”
芍药怒形放色,哼道:“凌兄说得不错,这恶贼果然想栽你的赃,这件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咱们出去。”转身往外就走。
海棠一手拿着「森罗令」,一手搭着青衫,跟着芍药身后走出。冷朝宗满以为搜出赃物,副帮主一定会下令先制住凌君毅再说,但此时听她口气,似有袒护凌君毅之意。心中暗暗一怔,要知这位副帮主是太上面前的红人,他哪敢鲁莽出手?当下缓缓放下双手,阴声说道:“总座,这……该怎么办?”
凌君毅淡然一笑,道:“东西既已在兄弟房里搜出,其余房舱,就不用再搜了,咱们出去再说。”冷朝宗心中暗道:“这小子倒是镇定得很。”
凌君毅跨出房门,大家已经看到从总护花使者房中,搜出「森罗令」那件青衫。厅上所有的人,全都看得耸然动容!有的人暗暗摇头,有的人看到凌君毅,目光之中已经流露出仇怒之色。海棠正在拿着两件东西,把搜查经过,向帮主报告。百花帮主徐徐说道:“会有这等事?”
玉兰接口道:“属下觉得总使者不可能是这种人。”
芍药道:“三妹说得对,这一定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百花帮主道:“咱们应该听听总使者的意见。”当然,她们姐妹自然知道凌君毅的底细,只是此时是在众人面前,自然不能露出神色。
海棠接口道:“总使者曾说他房中窗户洞开,贼人栽他的贩,但属下觉得看到的修长背影,可能就是他,属下方才因无证无据不敢直说出来。至于窗户洞开,固然可能有人穿窗进入他房里,布置赃物。但也可以说他从楼上飘身飞落,穿窗回转房中,藏好东西,再开门出来。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关窗,也许故意敞开窗户,万一被人发现,可以诱称有人栽赃。依属下之见,此事应该禀报太上,听太上发落才是。”
芍药怒声哼道:“但搜查房间,是凌兄提出来的,他在房中藏了东西,岂有故意教人去搜之理?”
海棠不敢和她顶撞,只是说道:“副帮主说得也是,但这两件东西,明明就是从他房里搜出来的,总是事实。”
百花帮主目光一抬,朝凌君毅望来,说道:“总使者,贱妾想听听你的意见。”
凌君毅只觉全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他依然神色从容,满洒一笑道:“是非曲直,必有公理。在下觉得海棠姑娘说得不错,两件东西既在在下房中抄出,在下自然嫌疑最大,还是禀明太上,由太上发落的好。”
芍药听得暗暗焦急,死命地盯了他一眼,心想:“事情若不查个明白,就报到太上那里去,你还有命?”心头一急,忍不住道:“大姐,我觉得这件事分明有人嫁祸,咱们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再向太上察报不迟。”
百花帮主一时竟然拿不定主意,望望玉兰,问道:“三妹,你觉得如何?”
玉兰沉吟了下,才道:“属下觉得总使者所待看法,极为正确。此事显系贱人嫁祸,太上圣明岂会不洞悉奸孽?把事实经过,呈报太上,正是澄清此事的最好方法。”
百花帮主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二妹,总使者,咱们见太上去。”随着话声,已经站起身来。芍药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能明袒凌君毅,只得撅着小嘴,跟随大姐身后走去。
玉兰朝凌君毅抬抬手道:“总使者请。”凌君毅潇洒一笑,举步走去。
玉兰随在他身后,海棠手上享着两件东西,跟随玉兰身后,另外几个人则跟在海棠身后,一阵风般朝第三层楼梯走去。三眼神蔡良看着几人走远,摇摇头道:“咱们头儿,会是行刺太上的黑龙会奸细,我就第一个不相信。”
九指判官冷朝宗阴侧侧笑道:“人证俱全,难道还假得了?”他身为左护法,只要凌君毅出了差错,他就可稳稳的登上总护花使者的宝座,是以幸灾乐祸,惟恐凌君毅不是奸细。
三眼神蔡良冷笑道:“天下最笨的人,也不会搬块石头砸自己的脚,总座要是明知东西放在铺上,还会提议搜房?还会领着人去搜自己的房?他若真是刺客,从三层上飞落之时,随手一扔,就可把东西扔到江里去,何用再藏到铺上?就凭这—点,显而易见有人栽赃的了。”他自然也并不是完全帮着凌君毅说话,他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总护花使者,落到冷朝宗的头上。与其让冷朝宗捡个便宜,还不如让凌君毅来当,盖两人勾心斗角,已非一天之事。
因为是在船上的关系,第三层自然要比第二层略小。太上住的是中舱,前面有一间起居室,放着几把紫擅交椅和一张太湖石桌面的小圆桌。里首一间,才是太上的卧室。起居室左首,还有两间房,门口绣帘低垂,那是帮主、副帮主的卧室。由此看来,太上卧室的窗户必然在船的右舷。凌君毅跨进起居室,百花帮主抬手道:“总使者请坐。”
凌君毅欠身道:“属下待罪之身,哪有坐的份儿?”
正说之间,内室门帘掀处,两名花衣使女一左一右掀起门帘,太上缓步从门内走了出来。百花帮主、芍药、凌君毅、玉兰等人,一齐躬下身去,异口同声说道:“弟子即见太上。”当然。只有凌君毅一人,是自称「属下」的。
太上目光徐徐掠过众人,颔首道:“很好,你们已经把刺客找到了么?”
百花帮主道:“启察太上,「森罗令」和那件青衫是找到了,只是……”
太上走到上首紫擅交椅上坐下,不待她说下去,就截着道:“找到了就好。”
芍药急道:“太上,那两件东西,虽是在总使者卧室中找到的,但弟子认为极可能是贱人蓄意陷害总使者,在他卧室栽的赃。”
百花帮主接口道:“弟子也觉得此事显系有人嫁祸,伏望太上明鉴。”
太上目光一抬。徐徐说道:“此话怎说?”芍药就把凌君毅提议搜查卧室和搜查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太上未置可否。抬目道:“海棠,你把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
海棠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把银色扁盒和一件青衫一齐呈上。太上取起「森罗令」。仔细察看了一阵,说道:“好歹毒的东西,果然是他们仿制的,而且手工之巧,制作得和真的一般无二。”她放下银盒,问道:“海棠,你说曾射出一枚袖箭,有没有射中?”
海棠躬身道:“启察太上,青衫右袖有一个小孔。正是被弟子袖箭射穿的。”
太上问道:“你曾看到刺客背影,像不像凌君毅?”
海棠迟疑了下,答道:“此人身法极快。弟子没有看清他面貌,不敢乱说。但如论背影。确有几分和总使者相似之处。”
太上颔首道:“这就是了。”这话听得百花帮主、芍药、玉兰三人心头同时「咚」的一跳,忍不住异口同声急道:“太上。”太上微一摆手,制止她们说话,目光落到凌君毅的脸上,徐徐说道:“凌君毅,你还有何说?”
凌君毅神色不变,朝上躬了躬身道:“属下要说的话,方才副帮主已向太上全禀明了。太上圣明,是非曲直,自能明察秋毫;属下惟太上之命是从。”太上面垂黑纱,看不出她的脸色,但牡丹、芍药、玉兰三人,都感到胸头如压重铅,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上转脸朝海棠道:“你发现刺客,就打了一支袖箭?”海棠躬身应「是」。太上又道:“那时你和他有多少距离?”
海棠想了想道:“大约有三丈来远。”
太上点头道:“很好,凌君毅,你转过身去,朝前走一丈五尺。”
百花帮主、芍药、玉兰等人不知太上心意如何,个个替凌君毅暗暗担心。一丈五尺,已经到舱外去了。凌君毅依言转身走到舱外一丈五尺来远。太上道:“好,停,你就站在那里。”凌君毅依言站停身子。
太上又道:“现在我要海棠用袖箭射你身后,你不许躲闪,只准用衣袖卷拂,知道么?”
凌君毅听了太上「只准用衣袖卷拂」已知其意,连忙应道:“属下省得。”
太上道:“海棠,你准备了。”
海棠道:“弟子遵命。”
太上道:“好,射他右肩。”海棠听了太上吩咐,早已把袖箭握在掌心,太上话声甫落,右手抬处,「搭」的一声,一支袖箭,快若流星,直向凌君毅右肩射去。凌君毅这回故意卖弄,连头也没回,直等袖箭快要射到,右手徐举,朝后轻轻一挥。这一下,不但姿势优美,潇洒已极,最难得的还是他拿捏得恰到好处,一点袖角,轻飘飘扬起,正好和海棠射去的袖箭,迎个正着。「铮」!一支纯钢袖箭,宛如击在铁袖之上!不仅发出「铮」然轻鸣,而且被震得反弹回来,「啵」的一声,不偏不倚,笔直钉在海棠面前三尺的船板之上。海棠大吃一惊,急急闪身朝旁跃了开去。
这一手百花帮主和芍药等人自然又惊又喜,虽然她们已知凌君毅的功力极高,但也不清楚到底有多高。太上满意了,她不住的点头,蔼然笑道:“果然不愧是不通大师的传人,你回来。”
凌君毅依言定到太上面前,欠身道:“太上还有什么吩咐?”
太上和声道:“你让大家瞧瞧,右袖角是否被袖箭射穿了?”袖箭被震得反弹回来,衣袖自然丝毫无损,一丈五尺都无法射穿衣袖,三丈距离,那就更不用说了。芍药脸上绽起了笑容、百花帮主、玉兰也暗自吁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海棠俯首道:“总使者神功盖世,那是弟子看错人了。”事实证明,她口风也随着转了。
太上轻「唔」了一声,两道精光熠熠的眼神,注定凌君毅,徐徐说道:“老身若无知人之明,岂会便让你担任本帮总护花使者?老身既然要你担任总护花使者,岂会随便相信贼人栽赃嫁祸?”
凌君毅方才被人栽赃,还能始保持神色从容。但听了太上这两句话,额上不禁绽出汗来,一惶恐地道:“太上殊遇之恩,属下终生难报。”这自然不是由衷言,但太上面前,非如此说不可。
太上话声突转严厉,说道:“凌君毅,老身虽然恕你无罪,但行刺老身的贼人,要你负责给我找出来,你办得到么?”
凌君毅欠身道:“这是属下的职责,属下自当尽快把他抓到。”
太上道:“我要你限期破案。”
凌君毅道:“不知太上能给属下多少时间?”
太上举手拍桌,怒哼道:“他胆敢向老身下手,老身岂能容他逍遥法外?我限你天亮之前,把此人抓到,否则惟你是问。”这时三更己过,离天亮不过一个多更次了。这是无头案,连二影子也模不到的事,如何能抓得到人?这道命令,岂不是逼死人么?百花帮主张了张口,正待替他求情,希望太上能宽限些日。
哪知她还未开口,凌君毅已经拱手道:“属下敬领太上法旨。”他居然一口答应下来。这下又听得百花帮主和芍药、玉兰三人大感意外,忍不住拿眼朝他望去。
太上点点头,嘉许地笑道:“老身知道你有此才干。”
凌君毅道:“太上夸奖,只是属下有一为难之处……”
太上道:“你有什么为难,只管说出来,自有老身替你作主。”
凌君毅道:“属下虽是本帮总护花使者,但属下的权力,只限于底层船舱之中,譬如这第三层,就非属下所能过问……”
太上垂面黑纱之中、已经有了笑意,点头道:“好、好。”字出口,回头朝身后一名花衣使女吩咐道:“榴花,你去把老身花神令取来,并替老身传下令去。从现在起,到天亮为止,老身授权凌总使者代表老身行使职权,上自帮主、副帮主,下至花女,悉凭调遣,如敢故违,从严处罚。”那花衣使女躬身领命,正待转身朝里走去。
凌君毅忙道:“姑娘请留步。”一面朝太上拱拱手道:“有太上这句话就行,不必再请玉令了。”话声一落,忽然转过身去,朝玉兰笑道:“太上授权在下,代行职权,总管想必已经听到了?”
百花帮主站在边上,真有些不敢相信,太上何以忽然间变得如此好说话了?最使她奇怪的还是凌君毅,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芍药心里和她大姐有着同样的怀疑,睁着一双俏目,只是一眨不眨地朝凌君毅望着。玉兰听了凌君毅的话,慌忙躬身道:“属下听到了。”
凌君毅潇洒一笑,拱手道:“那有劳总管,替在下传下令去,要侍者全到这里来。”
玉兰道:“属下遵命。”转身朝外行去。
凌君毅又朝芍药拱手一揖,说道:“在下也有一事,要烦劳副帮主。”
芍药瞟着他笑道:“总使者要我做什么?”
凌君毅道:“在下想请副帮主守住舱门,待会若是有人未经在下允准,妄图夺门逃走的,副帮主务必把她留下,必要时格杀勿论。”
芍药道:“这还用你说?谁敢夺门逃走,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凌君毅道:“副帮主当心有人情急拼命,使用「森罗令」。”
芍药道:“我知道,只要他想伸手入怀,我就先发制人,剁下他的手臂来。”
凌君毅又道:“但副帮主可得看在下的眼色行事。”
芍药格的笑道:“我知道,我听你的就是了。”
凌君毅拱拱手道:“多谢副帮主,那就请你站到门口去。”芍药果然依言走到门口,一手按剑、站定下来。
凌君毅朝百花帮主抬手道:“帮主请坐。”
百花帮主脉含情脉凝睇,问道:“总使者,没有派我什么事吗?”
凌君毅道:“没有,帮主但请坐下就好。”随着话声,已在小圆桌左首坐了下来。百花帮主因凌君毅此刻是代表太上行事,当下就在他下首一把椅子落座。太上端坐在上首一把紫檀交椅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凌君毅调兵遣将,一语不发。
海棠眼看凌君毅没有理她,忍不住道:“总使者,属下还有事么?”
凌君毅含笑道:“姑娘是唯一目击刺客背影的人,今晚破案关键全在姑娘一人身上。”右手一指,接着道:“请姑娘站在帮主下首来。”海棠答应一声,依言站在百花帮主下首。
这时,门帘启处,玉兰当先走入,跟在她身后的是梅花、莲花、桃花、菊花、玉梨、玫瑰、紫薇、芙蓉、凤仙、玉蕊、虞美人十一名侍者,梅花和菊花明显走路不太自然,脸色微红,看见凌君毅更是有些脸红。玉兰朝凌君毅躬身一礼。道:“回总使者,侍者全已到齐了。”以梅花为首的十一名侍者,跨进舱门,就看到副帮主一手按剑站在门口,不觉齐齐一怔,慌忙朝上拜了下去,同声道:“弟子叩见太上。”
太上一拍手道:“起来,你们过去见过总使者,今晚由他代表老身,处理一件重大之事。你们听他吩咐行事,不得违拗。”十一名侍者早已知道有人谋刺太上,但如今听太上口气,这位新任总护花使者,居然代表太上行事,而且帮主还坐在他下首,每人心头止不住暗暗纳罕。最感到意外的还是乔装玫瑰的温婉君,忍不住偷偷地朝凌君毅看了一眼。接着,一齐向凌君毅躬身一礼,莺声燕语地道:“属下参见总使者。”
凌君毅抬抬手道:“诸位侍者不可多礼,大家就请站到对面去。”玉兰引着十一人,在凌君毅对面一排站定。
凌君毅目光一抬。望着玫瑰,说道:“玫瑰姑娘,请过来。”
玫瑰在十二侍者中,排行第九,温婉君依言走到凌君毅面前站定。凌君毅伸手朝对面一张椅子一指,说道:“请坐。”温婉君略为迟疑了下,就隔着小圆桌,在他对面坐下。
凌君毅道:“姑娘把面具取下来。”要知温婉君早经凌君毅替她易了容,是以不怕露马脚,此时听凌君毅要她取下面具,毫不犹豫地伸手缓缓从脸上揭下了面具。
凌君毅目光炯炯,在她脸上注视了一阵,点点道:“好了,姑娘仍请戴上面具。”
温婉君依言戴上面具,然后再用掌心在鬓边,面颊,轻轻熨贴整齐,问道:“总使者还有什么吩咐么?”
凌君毅道:“姑娘仍请回到原位上去。”温婉君盈盈站起,回到玉兰下首站定。
凌君毅目光一抬,又道:“紫薇姑娘请过来。”
紫薇跟着在他对面坐下。凌君毅道:“姑娘把面具取下来。”
紫薇因太上有命,不敢违勘,依言取下了面具。对面坐着一位风流飘逸的美少年,何况还是自己心中的人儿,取下面具,一张粉脸已经涨得通红。凌君毅在她脸上仔细看了一阵,就命她戴上面具,退回原位。接着实梅花、莲花、桃花、菊花、玉梨、芙蓉、凤仙、玉蕊、虞美人九人,只有玉蕊表现最自然,梅花和菊花因是今晚才刚献身,所以最不好意思,其余七个也是个个满脸通红,羞不自胜。
这情形当真有些像唐伯虎点秋香,一个个当着他取下面具,让他仔细欣赏。一时间可把十一名侍者,瞧得娇靥飞红,粉颈低垂,每个人都露出了一副羞人答答的模样。凌君毅看过了十一位侍者的庐山真面目,只是没要海棠取下面具来,就站起身,朝她们拱拱手,含笑道:“现在诸位姑娘,可以回去了,玫瑰姑娘且请留下来,在下另有借重之处。”
温婉君躬身道:“属下遵命。”紫薇、芜蓉、凤仙、玉蕊、虞美人、梅花等人躬身一礼,一齐退出。
海棠道:“总使者,属下没事了吧?”
凌君毅含笑道:“在下方才说过,今晚破案之事,全仗姑娘协助,你自然要留下来了。”接着又朝玉兰道:“在下还要麻烦总管,请随行的二十名花女一齐上来。”
玉兰道:“花女由十五妹负责管理,属下这就去通知她,领她们上来。”说完,转身出去,很快就走了进来。过没多久,只见虞美人掀帘走入,躬身道:“二十名花女,全已在舱外了,总使者可要叫她们进来?”
凌君毅含笑道:“这里地方不大,在下之意,还是叫她们一个个进来的好。”
虞美人欠身道:“总使者说的是。”她转身朝舱外招了招手,只见一名花女当先走入。
虞美人说:“总使者要见见你们,快过去吧。”
那花女眼看太上、帮主全都在座,已经有点胆怯,低垂着头,走到凌君毅面前,躬身道:“属下叩见总使者。”
花女们都没戴面具,凌君毅不用叫她们取下面具,只是含笑朝她脸上看了一眼,问她叫什么名字,就挥挥手,命她出去。二十名花女,不消顿饭工夫,便已问完。随即站起身来,朝虞美人拱拱手道:“有劳姑娘,可以带她们下去了。”
虞美人心中暗暗嘀咕,你叫她们上来,每人只问了一句话,这是干什么?但因有太上在座,这话可没敢问出口来,欠欠身道:“如此属下告退。”领着二十名花女退了下去。
百花帮主和芍药两人眼看凌君毅这番举动,迹近胡闹,心头同样感到不解,但奇怪的是,太上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表示,好像凌君毅做的没错!大家全已退走,凌君毅独独把玫瑰留了下来,难道玫瑰会是奸细不成?芍药一直站在门口,此时眼看人已全走,不觉问道:“总使者,现在我没事了吧?”
浚君毅忙道:“不,你还不能离开。”
海棠道:“属下看到的背影,是个男的,总使者问的都是咱们姐妹,怎不问问男的?”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不熟悉的只是十二位侍者和二十名花女、至于此次随行的护法、护花使者,在下和他们相处已有两天,对每一个人,在下心里,已经清清楚楚,自然不用再问了。”
海棠道:“那么总使者已经问出来了么?”
凌君毅微微摇头道:“还没有。”话声甫落,接着目光一抬,又道:“现在请姑娘坐下来,取下面具,也让在下瞧瞧。”
海棠微感羞涩。道:“总使者怀疑属下么?”
凌君毅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并无此心。方才十一位侍者都已取下面具,姑娘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海棠只得走到他对面椅上坐下,一面说道:“属下生得丑死啦!”双手已从发鬓,轻轻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海棠生得一张匀红的小圆脸,配上一对灵活的眼睛,薄薄的樱唇,确是人如其名。
凌君毅目光深注,忽然笑道:“在下忽然想起唐人韩信有两句诗:「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姑娘天生丽质,在下不敢侧卧着看,也要侧坐着仔细看看了!”居然真的侧着头,朝海棠脸上看去。当着太上,他竟敢作出这般轻佻的态度来!百花帮主只是觉得奇怪,芍药和玉兰也是莫名其妙。
海棠更是晕红双颊,娇羞不胜,低下头道:“总使者休得取笑。”
凌君毅却并不理会,口中吟道:“只恐绿肥红瘦日,狼藉东风更可伤。姑娘如此娇艳,确是人间少见,这就是你庐山真面目么?”
百花帮主听他口中吟出两句诗,心头蓦然一动,暗想:“他第一句引用李易安词:「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二句乃是引用杜甫诗:「海棠正好东风恶,狼藉残红衬马蹄。」这明明是指她……”
海棠自然听不懂他诗中意思,只是听他称赞自己容颜娇艳,人间少见,她总归是个少女,一时又羞又急,说道:“总使者看好了么?”双手拿着人皮面具,就要往脸上贴去。
凌君毅摇手道:“姑娘且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木盒,打开盖子,伸出两个指头拈起一颗蜜色药丸,随手递了过去,深深一笑,道:“只恐胭脂污颜色,姑娘脸上,胭脂似乎太多了些,依在下之见,还是用这个把它洗去的好。”这颗蜜色药丸正是专洗易容药物之用的,海棠脸色剧变,倏地站起,右腕方自扬起:
凌君毅比她还快,左手屈指轻弹,一缕指风,已经袭上海棠右腕「曲池穴」,口中笑道:“姑娘还是坐下来,在下要问的话多着呢。”就在海棠站起之时,玫瑰〔温婉君〕早已身形一闪,到了海棠背后,双手疾发,连点了她三处大穴,然后在她肩上轻轻一按,喝道:“坐下。”海棠身不由己,颓然坐到椅上。
太上朝凌君毅微微额首,笑道:“原来你果然早已知道是她了。”
凌君毅肃容道:“太上圣明,想必早就知道,属下是去搜查接属下房间之时,发现窗户已启,而且房中还留着一些脂粉香气,和她身上脂粉极相近似。只是当时还未敢确定,方才看她脸上经过易容,才完全证实。”
太上点头道:“不错,令师精擅易容。天下无出其右,她这点易容术,自然瞒不过你了。”
芍药听得又惊又喜,白了凌君毅一眼,道,“你怎不早说?”
凌君毅笑道:“副帮主不是也看到了,在下也是刚才证实的么?”
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一声道:“她不是十四妹,十四妹只怕已经遇害了。”凌君毅已把那颗蜜色药丸,递给了玫瑰,说道:“有劳姑娘,只须把此九涂在掌心,在她脸颊上轻轻抹上一层,即可把易容药物洗去。”
玫瑰接过药丸,点点头,欣然道:“属下省得。”依言把药丸在掌心抹了少许,然后涂到海棠脸颊之上。说也奇怪,经她玉掌轻轻一抹,海棠脸上顿告改观,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岁女子,生得还算清秀,面型也有几分和海棠相似。她被玫瑰点了「哑门穴」,除了眼睛还能眨动,无法开口说话。凌君毅目光一拾,朝玫瑰道:“姑娘解开她哑门穴道。”玫瑰举手在海棠后颈轻轻击了一掌,海棠「啊」了一声,口齿微微一动。
凌君毅喝道:“快再点她哑门。”玫瑰应声一指,又点了她「哑门穴」。
凌君毅道:“姑娘再解开她哑门穴,但要拍得稍微重一此”玫瑰依言举手一掌,拍在她后颈之上。海棠又「啊」了一声,突然从口中吐出一颗绿豆大的蜡九。
凌君毅很快取到手上,笑道:“姑娘一句话都没说,在下岂能让你服毒死去?”
海棠怒目瞪着他道:“都是你坏了我的事,我恨死你了。”
凌君毅微笑道:“姑娘这该怪你自己,不该栽赃栽到我凌君毅头上来的。”
海棠冷冷哼道:“你认为我会说么?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想从我口里问出什么来,你是做梦。”
芍药冷笑道:“好个贱婢,你已经落到咱们手里,还敢充硬?不让你吃些苦头,你大概还不知道厉害。”说着,大步走了过来。
海棠冷声道:“百花帮里的人,谁不知你心狠手辣,毫无人性,你敢把我怎样?”
芍药气得粉脸通红,怒叱道:“你当我不敢杀你……”长剑一闪,朝海棠后脑点至。
百花帮主叫道:“二妹……”
凌君毅出手更快,屈指轻弹,「铮」的一声,一缕指风,凌空把芍药剑尖震开了几寸,说道:“副帮主莫要上了她的当,她出言激怒于你,是求速死。”
太上坐在上首,微微一笑道:“二丫头,你就是性子急,为师若要杀她,在她「森罗令」出手之日寸她早就没命了,你当为师真的不知道?为师要是连她脚步声都听不出来,这太上就不能当了。老实说,为师就是要看看她有些什么花样。同时也好趁机试试凌君毅的胆识机智。这件事,让凌君毅去处理,像你这样沉不住气,凌君毅忙了半天,岂不是白费了?”
芍药粉脸一红,低头道:“师傅教训的是。”
凌君毅站起身,朝上拱手道:“太上把属下估得太高了,属下深感惶恐之至。”
太上蔼然笑道:“事实如此,你已经破了案,如今这讯问口供之事,仍由你全权处理,但必须问出她的口供来。”
凌君毅躬身道:“属下遵命。”
海棠切齿道:“姓凌的,你识破了我身份,更可得到太上的赏识,你会爬得更高,一举成名,当上百花帮的驸马,满足了你的希望,但要我招供,可办不到。”
凌君毅淡然一笑,缓缓走到海棠身边,说道:“姑娘听到了,太上责成在下使姑娘招供,在下希望姑娘识时务些。”
海棠道:“你要对我用刑?”
凌君毅道:“姑娘知道就好。”
海棠恨恨地道:“你是少林高僧门下,对一个弱女子酷刑逼供,不怕有辱师门么?”
凌君毅大笑道:“姑娘这就错了。家师反手如来,昔年反出少林,在下根本算不得少林弟子,有人说我正就正,说我邪亦无不可,师门两字,对在下毫无拘束,你不用拿话套我。”口气一顿,接道:“在下要告诉姑娘,你若肯实话实说,好好招供……”海棠不待他说完,猛的拾起头来,「呸」的—声,一口口水,朝凌君毅面上吐来。双方相距极近,但凌君毅仍然躲开了。
玫瑰看得大怒,挥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在海棠脸颊之上,叱道:“你敢对总使者无礼?”
海棠冷笑道:“打得好,看来你也看上姓凌的小子,哼,牡丹、芍药、玉兰,包括十二个侍者,个个都想把身子献给他,……”这话听的牡丹、芍药、玉兰三人粉脸骤红!
玫瑰更是又羞又气,怒喝道:“你敢胡说。”挥手又是一记耳光,打了过去。凌君毅听她当着太上和牡丹、芍药等人,说出这般话来,自然更觉得脸上讪讪的,不好意思。朝海棠说道:“姑娘也是女儿之身,怎好说出污蔑之言,姑娘若是这般倔强,那就莫怪在下出手无情了。”
海棠道:“你就把我杀了吧。”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听在下好言相劝,在下就要你尝尝逆血例行的痛苦,你一日不说,我让你一日不死,只要你忍受得住,你就挺下去……”
芍药道:“凌兄还和她多说什么?”
凌君毅道:“不,在下说清楚了,好让她考虑考虑。”
海棠道:“我不会说的,你只管动刑好了。”
凌君毅说道:“在下给你一盏热茶的时间,你说出叫什么名字,什么人派你来的,船上还有几个同党?还有真正的海棠姑娘在哪里?”
假海棠双目之中,满是仇恨之色,大声道:“我是你师娘,是反手如来叫我来的……”
凌君毅突然目光电射,冷喝道:“我好心相劝,你敢一再口出污言,那就只好让你尝尝逆血倒行的滋味了。”喝声出口,双手连弹,点了她身上七八处穴道。他出手极快,似弹似拂,显然和一般点穴不同。但见假海棠身躯轻颤,似是打了一个寒酸,果然感到全身血液突然倒转,向内腑流去。
凌君毅道:“姑娘此时从实招来,还来得及。”海棠双目一闭,只是没有作声,但大家可以看得出,这两句话的工夫,她一张脸颊,已经涨得红如喋血。全身同时也起了颤抖,头上汗水,像黄豆般沁了出来,但她依然咬紧牙关,极力忍受着逆血倒行的痛苦,一言不发。
这样又过了盏茶工夫,只听海棠尖声叫道:“你……你杀了我吧!”突然身躯一歪,昏了过去。
太上冷嘿道:“好个倔强的贱婢!”
凌君毅左手一拂,解开了她身上受制经穴,随手又点了她两处穴道,回头朝芍药道:“副帮主,在下想暂借你的卧房一用,不知是否方便?”
芍药粉脸一红,问道:“你要作什么?”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这个副帮主就不用问了。”
芍药伸手一指,道:“我的房间就是这间,你只管进去就是了。”
凌君毅道:“在下谢过副帮主。”说完,朝玫瑰招手道:“姑娘请随在下来。”
玫瑰迟疑了下道:“总使者……”
太上道:“玫瑰,总使者叫你随他去,你就随他进去,不用问。”
玫瑰躬身道:“弟子遵命。”
太上站起身道:“老身坐功的时间到了,这件案子,你只管放手去做,老身给你全权处理。”
凌君毅躬身道:“多谢太上属下会把船上内奸,一网打尽的。”
太上颔首道:“真是好孩子。”起身朝内行去。
凌君毅送走太上,又朝百花帮主和芍药二人拱拱手道:“帮主、副帮主仍请在此稍侯。”说完,又朝玫瑰招招手道:“姑娘请随在下来。”玫瑰因有太上吩咐,跟着凌君毅朝芍药房中走去。两人进入房中,凌君毅随手掩上了房门。
温婉君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凌君毅道:“在下要婉妹扮一个人。”
温婉君道:“谁?”
凌君毅道:“你不用多问,快把面具取下来。”温婉君依言取下面具,凌君毅也迅快的从怀中取出易容木盒,先替她洗去原来的易容药物,然后又仔细替她在脸上易好了容。这样足足过了一盏热茶日寸光,才收起木盒,揣人怀里,一面说道:“你现在把面具收起,坐在房中,等在下招呼,再行出来。。
温婉君柔声道:“我一切都听你的。”
凌君毅含笑道:“多谢婉妹。”
温婉君白了他一眼,轻啐道:“谁要你谢?”凌君毅笑了笑,就启门走出,又随手带上了房门。
牡丹、芍药、玉兰三人,不知凌君毅和玫瑰两人关起房门在做什么。此时看他走出,六道眼光,一齐朝他投来。最奇怪的是他跨出房门之后,又把门带上,不用说,自然是把玫瑰关在房中了。芍药第一个忍不住,问道:“凌大哥,玫瑰呢?”
凌君毅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副帮主再过一会,自会知道。”接着转身朝玉兰含笑道:“现在又要麻烦总管了。”
玉兰道:“不要紧,总使者只管吩咐。”
凌君毅道:“有劳总管,去请虞美人带四名花女上来。”接着又和她低低的说了几句。
玉兰点头道:“属下省得。”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芍药扬了扬眉,一双俏眼,望着凌君毅道:“凌兄,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
百花帮主含笑道:“我看总使者胸中已有成竹,二妹何须多问,只要耐心看下去自会明白。”
芍药道:“我就恨他一直卖着关于,把人都闷死了。”
凌君毅潇洒一笑,拱手作个长揖,道:“天机不可泄漏,属下擅作主张,还要帮主、副帮主原谅才好。”
芍药膘了他一眼,格格地娇笑道:“凌兄现在是太上跟前唯一红人,太上要你全权处理,又有谁敢怪你呀?”
凌君毅道:“这个在下不敢。”
正说着之间,玉兰掀帘走了进来,说道:“十五妹来了。”
凌君毅道:“请她进来。”
门外,虞美人应了声「是」,朝身后四名花女说道:“桅子,你随我进去,你们三人就在门外等候。”说完,掀帘走入。桅子跟随虞美人身后,跨进舱门。当她一眼看到海棠脸上易容药已被洗去,委顿地上,不觉机伶一颤,脚下微现趔趄。
凌君毅含笑道:“桅子姑娘,你把她扶下去。”
栀子答应一声,怯生生地走到海棠身前,正待弯下腰去!凌君毅已经闪电般一指,点了她身后穴道。玉兰更不待慢,一手挟起她的身子,朝芍药房中拖去。凌君毅迅快替她推开房门,一面朝玫瑰低声说道:“姑娘快些换过衣衫。”玉兰进入房中,依然掩上了房门。过不一会儿,房门启处,玉兰和桅子一起走了出来,大家心中有数,这桅子自然是玫瑰改装的了。
凌君毅朝虞美人低声问道:“姑娘都准备好了么?”
虞美人点点头道:“属下已经遵照总管吩咐,都已准备好了。”
凌君毅道:“如此就好,姑娘可以把她押下去了。”
虞美人迟疑了下,问道:“她真的不需要多派几个人看守么?”
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已经闭住了她几处经脉,暂时已失去了武功,姑娘只须依计行事就好。”
虞美人道:“属下省得。”转身走到门口,招招手道:“你们再进来一个。”当下就有一名花女,应声走入,凌君毅拍开了海棠穴道。
虞美人伸手一指,朝两名花女道:“你们把她押下去。”假扮栀子的玫瑰和另一名花女,答应一声,走了上去,挟起海棠,朝外走去。
虞美人不敢大意,躬身道:“属下告退。”紧随两名花女,押着海棠而去。
芍药问道:“凌兄,那桅子还在我房里,该怎么办?”
凌君毅道:“此人比海棠还要重要,咱们必须取得她的口供,待会就要请副帮主亲自审问。”
芍药问道:“为什么要我审问?”
凌君毅笑了笑道:“因为副帮主兼掌刑堂,平日执法如山,本帮花女,对副帮主甚为敬畏,如由副帮主问她的话,她就不敢不说。”
芍药披披嘴道:“你干脆直截了当的说我凶就是了。”
凌君毅说道:“副帮主执掌刑堂,法曹森严,自然要铁面无私的了。”
芍药双眸凝注,粲然一笑道:“你很会说话。”只见舱帘启处,玫瑰又走了回来。
芍药讶然道:“九妹,你怎么又回来了?”
玫瑰欠欠身,笑道:“是总使者吩咐属下来旁听的。”
芍药哦了一声,目视凌君毅,问道:“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凌君毅道:“时间不早,自然越快越好。”
芍药回身朝百花帮主说道:“大姐请上坐。”接着又朝玉兰、玫瑰道:“那就请三妹、九妹把桅子去弄出来。”这是太上的起居
所有侍女,未奉呼唤,都不准擅入,只好由玉兰、玫瑰亲自动,从芍药房中把桅子扶了出来。凌君毅已把一颗专洗易容的药丸,交给了玉兰,玉兰接过药丸,很快把桅子脸上的易容药物洗去。桅子本来就只有十七岁,这假扮桅子前来卧底的女子,看去也不过十六七。芍药在百花帮主下首的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朝两人点点头。玉兰一掌拍开了桅子穴道。
那假扮栀子的少女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心头方自一怔,再抬头一看,帮主、总使者全都在座,自己边上,还站着总管玉兰和侍者玫瑰。心头更是暗暗震惊,慌忙爬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属下叩见帮主、副帮主……”
芍药柳眉一挑,娇叱道:“住口,本帮没有你这个花女,告诉你,海棠已经全招出来了,你还不实话实说?要我动刑么?”。
假扮桅子的少女打了个哆嗦,伏在地上,哭道:“帮主、副帮主,属下是冤枉的。”
芍药一拍手道:“九妹,你给她一面镜子,让她自己去看。”玫瑰早就准备好了镜子,随手递了过去。假扮栀子的少女,还不知道自己脸上易容药物已被洗去,这一照镜子,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芍药冷冷一哼道:“海棠谋刺太上,已经处死,你若有半句支吾,也休想活命。”凌君毅适时朝百花帮主暗暗递了一个眼色。
百花帮主徐声说道:“桅子,本座念你年纪还小,也许是受人胁迫而来,你只要从实说来,本座还可网开一面,饶你不死,若是执迷不悟,海棠就是你的榜样。”
假扮桅子的少女想起方才进来之时,就看到海棠倒卧地上,心头一怕,爬在地上,连连叩头哭道:“帮主、副帮主垂察,我原是水堂主手下使唤的使女,就因派到这里来的钱月娥说我面貌、年龄都和桅子差不多,才要我假扮桅子,混进来的。水堂主还扣押了我娘,说只要我出了差错,就要连我娘一起处死。求求帮主、副帮主,可怜可怜我,就饶了我吧!”她口中的钱月娥,自然就是假扮海棠的女子了。
芍药问道:“你们如何混进来的?”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月娥姐姐如何进来的我不知道,我是三个月前,被他们送到花家庄院附近,由月娥姐约桅子出来,然后点了她穴道,领我进入花家庄院的。”
芍药道:“你知道钱月娥假扮海棠,混进来已有多久了?”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不知道,她好像已经很久了。”
芍药问道:“你们混进来之后,又如何和黑龙会联络的呢?”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这是月娥姐姐的事,我不大详细,好像是另外有人负责传递消息。”凌君毅听得暗暗点头、但并未开口。
玫瑰忽然插口问道:“你和钱月娥,平日见面时,如何称呼?”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见面时我叫她姐姐,她仍是叫我桅子。”
芍药道:“你看到过和她传递消息的人么?”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看到过一次,那人蒙着脸,又在夜里,看不清他是谁。但月娥姐姐蒙着脸,只怕那人也不知道月娥姐组的身份。”
玫瑰道:“他们都蒙着脸,见面一定另有记号的了?”
假扮桅子的少女道:“那次月娥姐姐要我把风,我们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先在,我只看见那人举起右手。勾起食指,月娥姐姐用手比了个圆圈。”
芍药回头望着凌君毅,问道:“够了么?”
凌君毅拱拱手道:“果然是副帮主行,够了。”
芍药道:“三妹,你点住她穴道,暂时就送到海棠房里去,另外派个人看守。”
假扮桅子的少女伏地叩头道:“帮主、副帮主开恩,属下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句句是实……”玉兰一指点了她穴道,挟着她朝外行走。
玫瑰道:“总管,属下帮你架出去。”
玉兰回头笑道:“不用了,你有你的事去。”
玫瑰转身朝凌君毅欠欠身道:“不知总使者还有什么吩咐?”
凌君毅道:“她说的话,姑娘都听到了,你就依计行事好了。”
玫瑰道:“属下遵命。”再向帮主、副帮主行了一礼,翩然掀帘走出。
百花帮主双眉微拢,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启樱唇,问道:“总使者,咱们船上,还有潜伏的奸细么?”
凌君毅沉吟道:“这个目前还很难说,但只要进行顺利,大概很决也就可以揭晓了。”说到这里,忽然拱拱手道:“天快亮了,帮主、副帮主折腾了一夜,也可以稍事休息,这里已经没有属下的事,属下告退。”
芍药看看已经没有外人,娇笑着道:“梅花和菊花怎么样?”牡丹也是斜睨着他。
凌君毅脸一红:“多谢你们的好意。”
牡丹笑着道:“别谢我们,她们都是不由自主的爱上了你,我虽然是帮主,但与她们情同姐妹,怎么能忍心让她们饱受相思之苦。”
芍药悄声道:“你也别回去了,就陪我和大姐休息一会,没人敢乱嚼舌头的。”
凌君毅望向牡丹,发现牡丹也是一脸的希冀,当下微微一笑,上前一手一个,搂住芍药和牡丹,相拥走进芍药的房间。时间自然不允许他们欢好,三人和衣躺在床上,互相亲吻抚摸,稍事温存而已。即便这样,芍药和牡丹也已经很满意了。
黎明,晨光微露,底层膳厅中,还点燃着蜡烛。品字形的三张桌上,已经放好几碟酱瓜、豆腐乳、油炸花生等粥菜,和—大盘热气腾腾的馒头。这时,已是吃早餐的时候,从第一扇舱门中,陆续走出穿天青〔护法〕和青灰〔护花使者〕劲装的武士,大家肃立两旁,谁也没有则声。接着右首一间舱门启处,左护法九指判宫冷朝宗,右护法三眼神蔡良也相继走出来。站在膳厅两旁的护法、护花使者们,看到左右护法,照例都得肃立躬身,口中说一声:“属下参见左右护法。”
左护法冷朝宗那张瘦削而略带阴沉的脸上。掩不住神采飞扬之色,一手摸着他颊下疏朗朗的胡子、目光缓缓一转,点点头道:“诸位早,大家请坐吧。”
自从昨晚在总护花使者凌君毅房中搜出「森罗令」和那件「青衫」之后,凌君毅随着帮主、副帮主去见太上,大家再也听不到什么消息。只知住在二层的花女们,由虞美人率领,列队到三层上去。太上也并没有召见左右护法,足见太上对这件事十分震怒,已经暗地里处决了凌君毅,只是消息还没有发布而已。总护花使者出缺,顺理成章该由左护法接替。
冷朝宗自然有些趾高气扬,在上首一桌的左首位子上落座,回头看。看中间空着的位子,正待开口,要大家用餐,膳厅左首的房门开了!总护花使者凌君毅腰悬倚天剑。青衫飘忽,脸含微笑,缓步走了出来。只要看他依然那么从容洒脱,昨晚之事,好像已经雨过天晴,烟消雾散。大家一愕之后,立即纷纷站了起来。凌君毅含笑道:“大家请坐。”缓步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三眼神蔡良目光一注,问道:“总座没事吧?”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多承蔡老关注,太上认为没有兄弟的事,兄弟就没有事了。”
九指判官冷朝宗道:“有入谋刺太上,又贸祸总座,可见咱们船上有奸细潜伏,此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不知太上有何指示?”
凌君毅道:“冷老说的也是,太上虽极震怒,只是此事连一点影子也捕捉不到,要想把他找出来,又谈何容易?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冷朝宗道:“什么办法?”
凌君毅道:“等他自己先露出破绽来。”
三眼神蔡良道:“这人以后若不再有何举动,我们难道就抓不住他了?”正说之间,舱帘启处,昨晚出去巡逻江面的人,已经回来缴令,护法公孙相、宋德生,护花使者翟天佑、翟友成、许廷臣、何祥生鱼贯走入。
公孙相朝上躬身一礼,说道:“察报总座,昨晚江面上平静无事,属下等覆命来了。”
凌君毅颔首道:“诸位辛苦了,请坐。”他目光缓缓从六人脸上掠过,有意无意地多瞧了何祥生一眼。公孙相、宋德生和四名护花使者抱拳一礼,便各自回到自己位上落座,接着白天轮值的社乾麟、罗耕云率同四名护花使者行礼退出。
凌君毅目光一抬,问道:“杨家驹、沈建勋二人,伤势还没好么?”
冷朝宗道:“他们二人,已能下铺走动,属下觉得他们伤势尚未复原,因此要厨下把吃的东西送列他们房里去的。”
凌君毅颔首道:“如此甚好。”
早餐之后,凌君毅回转房中,公孙相跟着走了进来。凌君毅并未和他说,他好像很不放心门窗,第一件事就是先走到窗下,仔细察看着两扇窗口。这一细看,脸上不禁微微变色,心中暗暗冷哼了一声:“此人好大的胆子。”
公孙相忍不住在他身后叫道:“凌兄。”
凌君毅已经转过身来,含笑道:“公孙兄请坐。”
公孙相看到桌上新沏的一壶茗茶,随手倒了两蛊,放到蔡上,就坐了下来,说道:“兄弟听说咱们船上昨晚出了事。”
凌君毅道:“公孙兄已经知道了?”
公孙相道:“兄弟回到船上,就听说了。”一手拿着菜蛊,抬目道:“有人在凌兄房中栽了赃,不知凌兄对此事如何处置?”
凌君毅淡淡一笑,还未说话,突然目光注视着公孙相手上道:“慢点,这茶恐怕喝不得。”
公孙相已把茶蛊举到嘴边,闻言不觉一怔,朝茶蛊看了一眼,动容道:“凌兄认为有人在茶里下了毒?”
凌君毅道:“此茶中是否下毒,还未能确定,但兄弟出去之后,房中已经有人来过。”
公孙相奇道:“凌兄如何知道的?”
凌君毅道:“此人穿窗而入,岂能瞒得过兄弟?大概就是因的栽赃不成,才另耍花样,这房中—目了然,都可以看得到,要对兄弟有所图谋,除了下毒,就别无再好的办法了。”
公孙相听得一呆,道:“看来凌兄果然心细如发,兄弟平日他自诩精明,普通江湖伎俩,决难瞒得过兄弟的眼睛。但像这么一蛊新沏的清茶,丝毫看不出异处,就非兄弟所能辨识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兄弟也只是猜测,茶中是否有毒,要试过方知。”说着,随手从窗穴上撕了一角布条,朝茶蛊中浸去。蘸到茶水,既没听到「嗤」的轻响,也没飞起什么青烟,但凌君毅取出布条之后,浸到茶水之处,已经色呈乌黑,就像烧了一样。
公孙相看得惊然变色,道:“好厉害的毒药,居然无色无味,一点也看不出来。”凌君毅沉着脸,没有作声。
公孙相又道:“如此看来,那栽赃和下毒,必是一个人干的了。”
凌君毅心中暗道:“栽赃的是海棠,早已逮住了。”但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摇头道:“恐怕不是一个人。”
公孙相吃惊道:“凌兄是说咱们船上潜伏的奸细,还不止—个?”
“当然不止一个。”凌君毅摇头笑了笑,又道:“一个人能做得出什么事来?目前我虽然还没有把握,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公孙相自告奋勇地道:“凌兄如有用得着兄弟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君毅道:“兄弟确有烦劳公孙兄之处,到时我会知会你的。”
第二层是二十名花女睡觉的地方,花女们个个是花不溜丢的小姑娘,每一张上下铺,都整理得干干净净,只要你不是女人,跨进这间通舱,就会闻到沁人的脂粉香,保管你轻飘飘,晕淘淘!小房舱,是负责管理花女的虞美人住的,一个人独占一间。另外还有一个前舱。从前的木造船只,船头都往上翘的,前舱,自然和后舱一样,成斜坡状,地方十分狭窄,钱月娥就被囚禁在前舱里。
花女们只知道昨晚逮住了一个行刺太上的奸细,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海棠。百花帮有一个极严的规矩,就是没有告诉你的事情,谁也不准私相探询,尤其昨晚虞美人已经警告过她们,昨晚的事,不准泄露一个字,自然更没有一个人敢说。钱月娥虽然被凌君毅封闭了几处经穴,武功已失,但还得有人看守。这看守的人,是由虞美人派来的,由四名花女轮流值班。这四名花女,自然都经过虞美人的授意,在看守钱月娥的这一段时间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跟钱月娥闲聊。因为钱月娥忍受了凌君毅「逆血倒行」的手法,连一句口供也没问出来,如能由花女们和她在闲聊中吐露出一两句口风、也是好的。
但钱月娥就有这么绝,任你看守她的花女舌翻莲花,她只是闭着眼睛。不闻不问,一语不答。这也难怪,人家既然派她假冒海棠前来卧底,自然经过训练,凭你几个黄毛丫头,哪能想套得出她半句口风?一天又一天很快地过去,由早至晚,两名花女都向虞美人交了白卷。不但问不出她一句话,甚至连送进去的早餐、午餐,她都没瞧一眼,原料不动地端了出来。她吞服毒药,没有成功,自然想以绝食,活活把自己饿死。如今已是晚餐时光了。舱门外起了「剥落」之声,又是一名花女端着一个食盒,前来接班。
“绣毯姐姐,你可以吃饭去了。”来的是桅子。舱门开处,绣毯提起中午她送来的食盒,披披嘴,气愤地道:“你还替她送什么饭?真倒霉,这半天工夫,陪着一个只差一口气的半死人。”像一阵风般,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桅子只是望着她微微一笑,随手拉上舱门,把风灯桂到木板之上,一手轻轻放下食盒。然后一转身,急急走到钱月娥身边,蹲下身,放低声音,问道:“姐姐,你没什么吧?”
钱月娥蜷伏着的人,倏地睁开眼来,望着棍子,说道:“是你!”
栀子点点头,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钱月娥望着她,吃力地坐起身来,一把拉住桅子左手,低下头,有意无意地朝她腕脉看了一眼,目中闪过一丝异采,接着微微摇头道:“小妹,你来了就好,我是被姓凌的小子闭住了经穴,一点力气也用不出。”
桅子低声道:“姐姐被他点了什么穴道?我替你解解看,能把穴道解开就好。”
钱月娥苦笑道:“这是独门手法,再说,这小子闭住我经穴,不是点的穴道,别说你这点能耐,就是武功高过你十倍,也休想解得开。”
桅子双眉紧蹙,急道:“那该怎么办?”
钱月娥道:“没有办法,我求死不得,只好挺下去。”
桅子忧形于色,道:“他们会放过你么?”
钱月娥冷峻地哼了一声,道:“他们想逼问我口供。”
桅子吃了一惊,道:“你说了什么没有?”当然,这是切身问题,她自然要吃惊。
“没有。”钱月娥停了半响,才笑了笑,说道:“你想我会说么?你来的时候,她们怎么交代你的?”
桅子声音压得更低,轻轻地道:“我来的时候,虞美人把我叫到房里去,她要我随便和你聊聊,把你说的话,一句不能遗漏,都要告诉她。”
钱月娥又哼了一声道:“她们想试探我的口风,那是作梦。”
桅子回头看看食盒,说道:“姐姐一天没吃东西,如何支持得住?你该吃些东西才好。”
钱月娥道:“不用,我不会吃的,只要你来了就好。”
桅子睁大双目,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钱月娥道:“不错,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桅子低声道:“姐姐可是要我去通知什么人?”
钱月娥反问道:“你知道我要你去通知谁么?”
桅子问道:“是不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人?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呀。”
钱月娥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说道:“你不用知道他是谁。”
桅子道:“那我如何通知他呢?”
钱月娥道:“你只要在第二层右舷甲板上,来回走上三次,就会有人和你说话。”
栀子点头道:“这个容易,但……但这人怎么和我说呢?”
钱月娥道:“你知道我们约定的手式?”
桅子道:“知道。”
钱月娥想想道:“你只要说:下弦月不太亮了,潮汐就大,这两句话记得住么?”
桅子问道:“这两句话,有什么用?”
钱月娥道:“这就是告诉他,我出了事,上面有消息来,由他作主就好。”
桅子紧紧记在心里,忽然嗤地笑道:“现在正好是下弦月,就是给人家听去,也没关系。”钱月娥低低的「唔」了一声。
板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双眉紧皱,说道:“但我要到半夜子时才交班,这该怎么办?”
钱月娥道:“不要紧,咱们约定联络的时间,就是在四更以后。”
桅子点点头道:“小妹记下了。”
她望望钱月娥,又道:“姐姐,你多少总得吃一些。”
钱月娥脸色冷峻,说道:“不用。”
桅子又道:“但你……”
钱月娥道:“不用多说,你只要把我交代你的话,办好了就好。”
桅子道:“姐姐只管放心,小妹一定会办好的。”
钱月娥冷声道:“你如敢出卖我,随时会有人取你性命。”
桅子怯生生的道:“姐姐难道连我也不相信了?”
钱月娥看她有些怕了,脸色稍雾,和声道:“我自然相信你,不然,我也不会交付你任务了。但你行动仍得小心,那姓凌的小子,比狗还机警。”
棍子道:“我会的,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什么。”
钱月娥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时间过得好像特别快,也许还不到半夜。
舱门外又起「剥落」指声,有人低声叫道:“桅子姐姐,开开门,该我来接班了。”如以平常的算法,这时候只不过二更方过,这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
棍子迅快推开舱门,提起食盒,走了出去另一名花女跨进前舱,很快拉上了门。桅子从前舱出来,第一件事,自然先得向虞美人去报告值班的经过。但她进去之后,过没多久,只见门帘启处,走出一个身材婀娜,穿着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女、俏生生从前舱左首一道木梯,拾级而登;朝第二层上走去。她正是十二侍者一排行九的玫瑰。
凌君毅自然不会就寝,他在等候着消息,二更方过,就听一陈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房门外响起轻轻叩指之声,一个少女声音叫道:“总使者。”
凌君毅问道:“谁?”
那少女声音道:“小婢茉莉,奉帮主之命,来请总使者的。”
凌君毅开出门去,点点头道:“姑娘先请回去,在下马上就来。”茉莉应了声「是」,欠身退去。
凌君毅掩上房门。步出大舱,登上第三层。只见茉莉、瑞香两名使女佩剑站在门口,一眼看到凌君毅上来,眼神一亮,立即朝门内躬身:“启禀帮主,总使者来了。”
里面传出百花帮主的声音说道:“快请。”
莱莉、瑞香一左一右掀起舱帘,欠身道:“总使者请。”
凌君毅举步跨进舱门,只见百花帮主、芍药、玉兰、玫瑰已经围着小圆桌而立。百花帮主看到凌君毅进来,首失盈盈站起,道:“总使者请坐。”
芍药、玉兰、玫瑰也一齐站起身来。芍药接着笑吟吟的道:“凌大哥这一着妙计,果然灵验,快坐下来听好消息。”
凌君毅拱拱手道:“帮主、副帮主、总管、侍者大家请坐。”随着话声,也在左首一张空位坐下,面朝玫瑰问道:“姑娘探出她的凤来了?”
芍药抢着道:“岂止套出口风?今晚咱们就可把潜伏船上的奸细,一网打尽了。”
百花帮主含笑道:“二妹就是急性子,此事经过。还是让九妹来说,总使者是主持这项计策的人,自然要听的详细一些。才发号施令。”
凌君毅微微欠身道:“帮主言重了。”一面目注玫瑰,说道:“姑娘此行经过如何,在下觉得钱月蛾是个心机极深的人姑娘没被她瞧出破绽来吧?”
玫瑰道:“总使者易容术高明,她一点也没有生疑,”接着就把自己扮栀子,进入前舱,详细说了一遍。
凌君毅听她说完,抬头道:“此时不过二更—刻距四更还有两个更次……”
芍药道:“时间充裕,咱们就可从容布置,现在就听凌兄发号施令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发号施令,在下不敢。其实这也简单得很,那贼人如是在右舷甲板出现,和玫瑰姑娘说话,属下自信可以及日寸赶到,把他制住。”
芍药道:“我们呢?难道你要我们都袖手旁观?”
凌君毅道:“副帮主和总管可以隐身第三层右舷之上,看到那人观身,玫瑰姑娘和他打过手式,暗号符合,二位就可飞身而下,裁住他前后去路。”他口气微顿,眼光望望玫瑰,笑着说道:“只是有一点,姑娘必须记住。”
玫瑰问道:“什么事?”
凌君毅道:“姑娘必须装作到底,在下突然现身之时,你必须装做惊慌失塔,连连后退,千万不可阻拦于他。”
玫瑰道:“那为什么呢?”
凌君毅道:“贼党身上必然带有「森罗令」一类歹毒暗器、就算姑娘不夫拦阻他,只怕他也会因机密败露,向姑娘骤下毒手,杀以灭口。「森罗令」威力极强,极难躲闪得开,因此姑娘必须装作害旧,后退出两丈之外,方保无虞。”
攻瑰目中流露出关注之色,问道:“你呢,你不怕他骤起发难?”
百花帮主接口道:“是啊,贼人情急拼命,你也要小心些才好。”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多谢帮主关照,在下自会对付他的。”
百花帮主忽然哦了一声道:“总使者没派贱妾的差事么?”
凌君毅道:“帮主乃是一帮之主,对付一个潜伏的奸细,何用帮主亲自出手?你只要在这里坐镇就好了。”
话声带落,突听茉莉在舱外说道:“启禀帮主,侍者虞美人有紧急之事,晋见帮主。”
芍药抬眼道:“决叫她进来。”舱帘掀处,虞美人神色紧张,匆匆走入。
百花帮主问道:“十五妹,底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虞美人胸口微见起伏,朝百花帮主欠身一礼,说道:“启禀帮主,那囚在前舱的钱月娥嚼舌死了。”
芍药目光凝视道:“什么?那贱婢嚼舌死了,你没派人守着吗?”
虞美人躬身道:“钱月娥自九姐〔玫瑰〕走后,是由丁香进去看守,只是一直蜷曲着身子不理人,等到丁香发现她头下有滩血迹,她已经嚼舌死了。”
芍药冷哼道:“连一个人也看不住,这还是行刺太上的重犯。”
虞美人低垂着头,道:“属下特来向帮主、副帮主自请处分。”
凌君毅道:“这也不能全怪看守她的花女、钱月娥认为她已要桅子传出消息,任务已了,活着也难逃一死,才嚼舌自尽。她来就一言不发。蜷伏着身子不理睬人,别说是花女们,就是在咱们面前,也一样会措手不及。虞姑娘还是赶决下去,钱月娥的死讯,不可泄漏才好。”
虞美人感激地瞥了凌君毅一眼,说道:“属下上来之时,已经告诉丁香,不准泄漏一字。”
百花帮主道:“那你快下去吧。”虞美人恭声应「是」,立即退了下去。
玫瑰道:“总使者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属下也告退了。”
凌君毅道:“姑娘记着在下的话,务必小心。”
玫瑰垂首道:“属下省得。”迅快掀帘出去。
凌君毅等她们走后,也起身道,“目前距离四更,还有一个多更次,帮主、副帮主还可稍事休息,属下也该告退了。”
百花帮主微微笑道:“总使者且请稍待,残妾要三妹特别吩咐厨下,做了几式点心,好给大家宵夜。等宵过夜,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芍药睁大一双俏眼,惊喜的道:“大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百花帮主笑道:“是我叫三妹不要告诉你的,好让你惊奇一下,而且还有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芍药格的笑道:“那一定是玫瑰糕了。大姐,你想的真周到。”接着朝凌君毅道:“方才我就想到凌兄还是留在这里的好。从第三层上看下去,居高临下,不但看得清楚,就是飞身而点拦截贼人,也要比在第二层快速得多。”
说话之间,只见舱帘启处。杜鹃、蔷薇手捧银盒,定了进来,放到圆桌之上,然后揭开盒盖,取出四式美点。那是玫瑰糕、枣泥酥、水晶虾饺、蟹粉烧卖,接着瑞香又端上一锅燕窝粥,替四人面前各自装了一碗,才行退去。芍药举筷夹起一块玫瑰糕,送到凌君毅的碟中,娇声道:“我最喜欢吃玫瑰糕了,又香又软,甜而不腻,你先尝尝看。”
凌君毅脸上微微一红,道:“多谢副帮主,属下自己来吧。”
芍药白了他一眼,道,“不是属下就是副帮主,你就不会称别的?”
百花帮主也举起牙箸,夹起一个虾饺,送到凌君毅面前,娇柔—笑道:“贱妾喜欢虾饺,因为它颜色晶莹如玉,洁白无理、总使者也尝尝看。”
凌君毅连声称谢,说道:“帮主自己请用。”
百花帮主脉脉含情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快别说了,大家趁热吃口巴。”在柔和的灯光之下,面对着三位娇美如花的姑娘,软语如珠,谁都会感到飘飘然:四式精美细点,纵然可口,也有些食不知味。四人边谈边吃。自然是凌君毅吃的最多。两名使女收去碗筷,又沏了一壶香茗送上。
时间惭渐接近四更!下弦月,像一弯银钩,斜挂天空,星光暗淡,夜色朦胧。楼船上。早己灯火全熄,大家都已入了梦乡。只见靠江岸的暗影中,还有几条人影,隐绰绰分散着站在那里,那是值夜的护花使者。
忽然,从底舱一道木梯上,出现了一个苗条人影,缓缓拾级而登,路上第二层的甲板。只要看她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是一名花女。她脚下轻盈得没有一点声息,缓缓走向船头,一手扶着栏杆,仰起脸,望着一钩残月,微微出神。她自然就是假扮玫瑰,今晚又以玫瑰的身份。改扮成桅子的温婉君了。她在船顶站了一会:看看毫无动静,又缓缓转身,移步朝右舷走去。夜风吹着她衣裙,显得有些意兴阑姗,每一步,都走得很缓很慢,但她走路酌姿态,却是十分优美,缓缓地移动着,朝右舷甲板上走去。她走得虽缓,但隐身埋伏在第三层楼船上的三人,心情不禁全都跟着紧张起来!芍药藏在船头,玉兰隐身船尾,她们的任务,是等那人现身之后,只要和玫瑰〔棍子〕手势合了,就立即飞身而下,截任对方的退路。主力却在凌君毅身上,他要在突然现身的一刹那,就制住对方,使对方没有还手的机会。因此他隐蔽在舱中的右舷,身子紧贴着船舱,玫瑰虽是开始走动,他却已经凝聚了全身功力,如箭上弦,拉满了长弓,准备一举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