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zzg.net
一区
中文字幕
国产传媒
日本有码
日本无码
欧美无码
强奸乱伦
制服诱惑
野外露出
二区
直播主播
激情动漫
明星换脸
抖阴视频
女优明星
国产视频
网-曝-门
素人自拍
三区
伦理三级
AV解说
SM调教
萝莉少女
巨乳美乳
女同性恋
玩偶姐姐
女优系列
四区
人妖系列
台湾辣妹
韩国御姐
欺辱凌辱
剧情介绍
多人多P
91探花
唯美港姐
五区
可爱学生
东南亚AV
兽耳系列
瑜伽裤
闷骚护士
过膝袜
网曝门
伦理三级
六区
女同性恋
男同性恋
恋腿狂魔
熟女人妻
自拍偷拍
国产裸聊
网红流出
古装扮演
小说
都市激情
校园情事
人妻縱情
風俗倫理
另类小说
武侠古典
长篇连载
明星偶像
美图
唯美写真
网友自拍
露出激情
街拍偷拍
丝袜美腿
卡通漫画
欧美风情
亚洲唯美
点击下载
点击下载
广告出租
广告出租
广告出租
广告出租
广告出租
广告出租
广告出租
广告出租
文字广告位招租招租
文字广告位招租招租
文字广告位招租招租
文字广告位招租招租
文字广告位招租招租
文字广告位招租招租
强暴虐待
颜射瞬间
多人轮奸
爸爸操我
强奸人妻
丝袜诱惑
强暴虐待
颜射瞬间
多人轮奸
爸爸操我
强奸人妻
丝袜诱惑
搜索:
点击复制链接分享给好友‹
第24章:权握谁手?
在下一次的例会上,封三又一次在众人面前陈述利害关系,终于暴露出他的目的,“经钱婆、秦妈妈和陆先生的证明,毫无疑问,小姐不是老爷的亲生骨肉。所以小姐根本没有资格做司马家的传人,更没有资格过问烈云牧场的事。看在已故夫人的份上,我在此主张,小姐可以继续做牧场的千金小姐,但不能再管牧场的事。至于小姐的身世,关系到司马家和牧场的声誉,大家切不可外传,以免成为笑柄。”
胡天首先表示赞成,“不错,我也同意这么做。小姐和司马家再无关系,牧场的事自然不该再管。但小姐毕竟是夫人的骨肉,我们还是应该好好照顾小姐。”
他摆出一副宽厚大方的样子。
司马晚晴冷眼看着这两个唱做俱佳的人。他们诬蔑她的出身来历,细究起来,是为了夺权。可她不明白,他们可以杀她的父亲兄长,为什么不杀她,而只是诬蔑她来剥夺她在牧场的权力?不可能是他们突然良心发现吧。再有,这两人怎么看都不象主谋,主谋究竟是谁?
或许,在她退出管理牧场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是主谋。她是否应该装痴扮傻,让那主谋自动浮出水面?
段喻寒见她不吭声,淡然处之的样子,一时倒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她如果相信那些人证物证,她应该为自己的身世伤心,而她如果不信,她会愤怒生气被人栽赃冤枉。可她现在的表现却很怪异。这些日子以来,仿佛他算计得越多,越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岳中正轻咳了一声,“小姐,其实管理牧场,既繁琐又费心费力,本不是女孩子家做的事。小姐不做这些事,做点别的,也会很快乐的。”
他是真心希望她过得幸福快乐。
“是啊,”
张老笑眯眯的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姐本来就缺乏管理牧场的天分,女儿家还是相夫教子的好。”
他前些日子还鼎力支持司马晚晴,今日听他说话口气,却是另一番意思。难道他投靠了敌人?司马晚晴敏锐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
如果司马晚晴是个懒惰、无责任心的人,现在或许会听众人的话,从此安心做个贤妻良母。但她偏偏曾立志做司马家优秀的继承人。她答允过父亲,无论在什么情形下,她都不可以放弃烈云牧场。她的倔强、执着和永不放弃,从来不曾改变过。关外司马的产业绝不可以落到别人手中,更不可以落到凶手手中。
久未出声的赵老叹了口气,终于说话,“老朽为司马家鞠躬尽瘁四十年,今日总算可以退休了。”
他自然是相信了敌人的话,所以不再支持司马晚晴。
“赵老,你老当益壮,何必就此退休?”
岳中正明了他言下之意,不免有些可惜。
“老朽年纪老迈,是时候好好休息。”
赵老对司马家虽有留恋,奈何司马家无人继承,他只能选择离开,回去安享晚年。
胡天高兴的接口,“赵老这么做,大家都可以理解。小姐你也正该如此,往后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不必象以前那样操心牧场的事,更不必费神给姑爷分忧解难。说实话,我们想享这样的清福还享不到呢。”
司马晚晴心中一震,以前她是牧场的主人,要说分忧解难,也是段喻寒给她分忧解难。胡天此话脱口而出,细想却大有问题。听胡天的语气,倒好像段喻寒才是主事人,她反倒是不相干的人。
再看其他人,居然无人对他这话提出异议,连段喻寒也不曾反驳?不祥的念头,从她脑中闪过。
例会的决定,已经由不得司马晚晴作主。敌人是夺权嘛,她倒要看看,她退出后,究竟权握谁手,谁是那幕后的主谋。
三天后,司马晚晴很快听说牧场上下对段喻寒钦佩有加,一致推举他做所有大小事务的决策人。
司马晚晴看到这样的情势变化,竟不知是喜是忧。段喻寒在牧场的影响力远远超乎她的想象。他的影响力不是因为他是司马家的女婿,而是他长久以来积累建立起来的。
才干、声望、智谋,造就他现在的众望所归?司马晚晴愿意相信这种解释。
但她头脑还是清醒的,她没忘记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段喻寒是真正的幕后主谋,是杀她父兄,夺了烈云牧场的罪魁祸首。
这种假设让她不寒而栗。她深爱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居然是让她家破人亡的大仇人。但这也有一丝可能,不是吗?他对她曾经的残忍无情,她也见识过了。
或者,时间将证明一切。如果段喻寒不是主谋,真正的主谋一定会再耍手段对付他。而如果牧场从此天下太平,再无争端,那段喻寒十成十就是幕后主谋了。
司马晚晴在共雨小筑外,望着满天的星星,心中出奇的一片清明雪亮。亲如秦姨,爱她的秦姨,也可以说背叛就背叛。这世间的人性本就不值得信任吧。是不是再深厚的感情,面临利益诱惑时,也是不堪一击?再真挚的爱恋,面临利益选择时,也可以弃如敝屐?
月光下,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司马晚晴看到脚下长长的人影,大吃一惊。她沉思之际,竟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来。倘若身后那人有意伤她,岂非太容易?
身后的人一声轻笑,“小晴。”
那声音清醇之极。
她回身看时,白衣如雪的裴慕白,挺拔依旧。一年不见,他的脸上平添了些成熟,也更添慑人的魅力。父死、生子、牧场易主,一年内她身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见他,竟仿佛隔了许多年一般。
裴慕白见她神情黯然,瞬间已明白她的心情,却不想她这么难过,故意说,“怎么?连大哥都不叫一声?早知道不来看你了。”
她看他开朗的笑,心情忽然轻松了些,“裴大哥。”
“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
裴慕白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你去楼兰,事办得怎么样?”
她觉得他清减了许多。
“那件事还没办好,但总有一天,会办好。”
冷冽的恨意从裴慕白的眼中一闪即过。看上去总是开朗快乐的他,也有刻骨的仇恨吗?
“我的事暂且不提。这次回来,一路听到许多传闻,有的话说得极难听。你知道吗?”
裴慕白爱惜的看着她。曾经高贵无比、纯洁无瑕的司马小姐,怎会如此任人误会诽谤?他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我怀疑有人故意造谣生事。”
她笑得惨淡。敌人颠覆她的出身,毁了她的名誉,牧场内外将再无人支持她。他们逼她到势单力孤的境地,就算她看出端倪想报仇,也会难上加难。
她一五一十,仔仔细细的将近来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推测,完完全全告诉裴慕白。可笑吗?在她生活了十八年的牧场,她竟找不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裴慕白,虽然相处两三个月,现在又一年没见,她反而是全心的信任,愿意把所有的事和他分享。
她说到最后,还是保留了一部分。她不想告诉别人,她最怀疑的人是段喻寒。裴慕白询问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庞,她沉默不语。
“伯父死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再好好回忆一下,伯父还说过什么?”
裴慕白始终觉得她叙述司马烈临死前的情景有些奇怪。
她凝神细思,恍惚中,父亲临终时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没用的,爹现在只想好好看看你。”
“你长大了,爹不能再照顾你,以后任何事都要靠你自己,知道吗?就快是孩子的娘,以后不能再任性。只可惜……可惜爹看不到外孙出世……”
“听话。”
她把那三句话重复给裴慕白听。裴慕白凝神细思,终于明白是哪里奇怪。司马烈自始至终只说了三句话。可为什么没有一句是关于报仇的?他没有说玄鹰,没有说杀他的仇人是谁?他为什么不说?
本来司马晚晴对父亲的死,一直极为伤心,所以下意识不愿想起父亲惨死的模样。今日为了清楚的告诉裴慕白,她一再的回忆。一刹那间,她的心狂跳,有一样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有时候,“没有”比“有”的含义更丰富。一块木头,中间被挖掉没有了,才能盛水装东西;一副画,有的地方留白没有画,反而更显错落有致、意境深远。一句话没说完,反而更能引人联想,做出多种揣测。
而司马烈临死前“没有”说凶手是谁。
“当时,还有谁在场?”
裴慕白紧张的问。他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她双手有些许颤抖,怔怔的看着他,竟说不出半个字。爹没有说凶手是谁,没有叫她报仇,是因为凶手就在他面前,所以他无法说出口。他若说了,凶手随时可以要她的命。这个人,只有一个,就是——段喻寒。
胡天的话,下意识的把段喻寒看做主人。
短短三天,段喻寒成为烈云牧场的真正主人。
爹临死前,没有说凶手是谁,恰恰是因为段喻寒在场。
还有,凶手杀了她的父亲哥哥,为什么不杀当时武功最弱的她?
还有,段喻寒在她十六岁生日的残忍举动,是为了逼她离开牧场,好自由进行他的阴谋?
事情一件件加起来,所有的怀疑矛头都指向段喻寒。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刹那间,冷汗涔涔而下,心麻木的不愿再想下去。她相信他,就象相信她自己。她爱他,甚至胜过爱自己。可他竟然是司马家的大仇人?
裴慕白见她的神情,仿佛感受到她内心所思所想,“是他?”
她低下头,宛如一朵业已凋谢的玫瑰,她的精气神仿佛都在一瞬间被耗尽了。
他伸出手,重重的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精神和活力传给她,“是怀疑,还没有真凭实据。是他,或不是他,下结论都为时过早。”
他是说实话,也是宽慰她。或许这只是巧合?在她心底总是这么盼望的。然而,理智又告诉她,不可自欺欺人,一切让事实说话吧。
“我帮你。”
他注视着她的双眸,眼神如泉水般清澈。
“不要,”
她始终觉得敌人太可怕,她不要裴慕白陷入危险中。
“喂,你忘了我们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故意说的有点气愤,好像在埋怨她忘了从前结拜的誓言。她的目光漂移不定,就算有这样的誓言,她也不想他冒生命危险来帮她。
他催促她,“告诉我,我们从哪里入手调查。”
他完全知道她心中的顾虑,但他不怕。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告诉他,段喻寒在牧场外有个大宅院,可能会有些什么。他笑着担保,他会帮她查到底。而且段喻寒并不知道他的到来,有他在暗处查探,会方便顺利很多。
他真的象哥哥,或许如今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他了。司马晚晴看着他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表情,鼻子酸酸的。裴慕白揽过她的肩头,迅速抱了她一下,笑了,“我可不是正人君子,你再这样看着我,我要动心的。”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再抬头时,裴慕白已经远去。
司马晚晴独自回房,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终于带着深深的疑惑昏昏入睡。
睡梦中,她看到段喻寒的手贴在爹的胸前,看上去好像在给爹运功逼毒……爹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溅得她的衣裙上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啊!”
司马晚晴猛的坐起,冷汗直流。
“怎么了?”
不知何时,段喻寒已经回来睡在她身边。窗外朦胧的月光幽幽暗暗的照进来,他的眼睛深邃神秘。
他抱过她时,摸到她身上冰凉而微带涩意的汗水。她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或许是在为自己的身世懊恼吧。
“明天叫他们炖些补品,你看你这么虚,又瘦了。”
他还是视她如珠如宝,关心备至。
她凝视着他,如果他是凶手,他是不是比世上任何人都可怕。他怎么可以对心爱的人做出如此残酷的事?他怎么可以一边杀了她的父亲兄长,一边呵护的搂着她,对她嘘寒问暖?
她看他的眼神竟没有一丝温柔依恋,是不是在恶梦中还没完全清醒?他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我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怕。”
她怕的不是恶梦,她怕的是事实真相。如果证实他是凶手,她不会犹豫,她一定会报仇,还会夺回烈云牧场。这是她的责任和使命,她别无选择。或者,不是他死,就是她死,他们两个终究要有一个离开人世,这场恩怨才能结束。
或许她多虑了,他对她这么好,他可以为救她舍弃自己的生命,怎么会是凶手呢?她伸手环抱着他的腰,感受他的温暖。但她还是不由自主想试探他,于是她仰起娇俏而略显憔悴的脸,“我刚才梦到爹,爹浑身都是血……”
“别想太多。爹不在,还有我照顾你。”
他的嘴角挂着一点点伤感。他是在哀悼司马烈的去世,还是为了配合她的情绪而伪装的?她突然想哭,曾经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可今时今日,她竟无法分辩他情绪的真伪。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悲哀。他却以为她还在伤心爹的离去。
“你相信他们的话吗?”
她闷闷的声音在问他。
“不管你是不是司马家的女儿,我都会这么对你。”
他真的不介意她的出身。她轻轻叹了口气,回身趴在枕头上,静静睡去。
当怀疑的种子在心中发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查证。不管真相是怎样的残酷,她也决不能害怕退缩。
第25章:温泉之畔
清晨,司马晚晴刚睁开眼,就看到段喻寒放大的脸乐呵呵的看着自己。
“快起床,一起去个好地方。”
他的双眼笑如新月,暖融融的笑意包围着她。
“不想去。”
她拒绝了他,语调上稍稍有些不自然。内心充满怀疑,她想自己做不到若无其事的面对他,还可以和他谈笑风生。
“又不舒服?”
他关心的眼神恍如妩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让她不能抗拒它的光芒。
她避开他的眼神,把身子缩在被子里,“还想睡。”
他的黑眸如此清澈明亮,灿若星辰,但他竟可能是杀人不眨眼,阴险狡诈的凶手。
她心情不好,应该是为了她的身世吧,他是如此想的。或者他应该用加倍的宠爱让她明白,这世间她只要拥有他的爱,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把她凌空抱起,“好啊,你只管睡好了。到了那里再梳洗也不迟。”
她微微挣扎,却知道终究是拧不过他。于是,她就这样被他抱上马车。睡眼朦胧的小脸藏在他的臂弯,长长的乌发在晨风中飘逸,晶莹剔透的玉足引人无限遐想,浅红色的小衣偎着那俊雅的青衣,美好旖旎如诗如画。
于是,随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和低低的笑声。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主上对夫人的爱恋无人能及,而他们的闺房之乐犹胜画眉,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马车里,她在装睡,却清晰的感到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他的手玩弄着她的头发,缠缠绕绕,就象他和她,纠缠不休。
她不想睁眼,居然又舒舒服服的睡去了。直到他把她抱出马车,进了屋子,她才醒过来。她由得小玉给自己梳洗整装,再和他一起吃了早饭,这才终于下定决心该怎么做。
如果他真是凶手,以她目前的实力,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她能做的就是表面上和以往一样,甚至还要装作沉溺在他的爱意中,才能降低他的防备之心,方便暗中调查事实真相。勇敢面对他吧,绝不能露出一丝破绽给他知道。她告诫自己,终于笑盈盈的望向段喻寒。
他见她从没精打采到神清气爽,心中一喜,“出去看看,你一定喜欢。”
她跟了他出门,一抬眼,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烈云牧场是一片绿草如茵的牧场,这里却仿佛换了一个天地,一片莺飞草长,鸟语花香。暖融融的阳光下万物生机盎然,奇花异木争艳繁盛,浑然不是关外景色,倒似一派江南春色。
“这里离牧场不过一百里,是新发现的好地方。来,前面更好玩。”
象少时一样,他牵着她的小手,漫步山野间。暖风拂面,夹带着草木的清香由远至近徐徐飘来,她贪婪的闻着嗅着,清香沁入心脾,蚀入骨髓。
在这里,只有抛开尘世的烦恼,才能体味大自然的神奇。那种婉约,那种灵秀,那种天然质朴,让人身心俱醉。她却无心细细品味这些,只是望着身边的他,曾几何时,她居然要对他百般提防、万般猜测。如果还象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相处,那该多好。
他陶醉在美景中,不曾注意她的异常。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平时的模样。
再往前走,她更加惊奇。地面时常汩汩的冒出泉水,喷涌蒸腾着大小不一的温热气浪。或许就是因为这泉水,这里的气候才会如此温暖,四周才会繁花似锦。再看前面,峭壁高悬,如刀劈斧削,蔚为壮观。成群的野鸽在这里翻飞自如,岩壁上数千个洞穴便是它们的栖息地。
他带了她进了一个大岩洞中,洞内钟乳倒悬,玲珑剔透,艳丽多姿,如入仙境。阳光射进来,折射的七彩光芒和他精致无匹的眉目相映成辉。她眩晕在那份超凡脱俗的美景中,情不自禁凑上前去,樱唇轻轻的印在他的脸颊上。
他微微一怔,她从来不曾这么主动。但她只这么轻轻一点,随即跑开,好像还是害羞的样子。他却不知她是因为心中极度的懊悔,才跑开的。
洞中有一眼泉水,从岩壁上喷洒出来,冒着袅袅的热气,水气在洞内弥漫,似是早晨的薄雾,又给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一层似有还无的白纱。
她好奇的伸手探了探水温,居然不冷不热,温度适宜,不由“咦”了一声。
“你忘了白居易写过‘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的诗句,杨贵妃的华清池也是这样的温热泉水。”
他说到“洗凝脂”时,目光溜溜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好像在想象她“洗凝脂”的美态。她敏锐的感到他目光的热烈,侧脸避过。
“我知道你不喜欢铺张奢华,所以发现这里后,也没有进行什么改造,就让它保持天然朴素的模样。难道你不喜欢?”
她佯装生气,“反正你带我来这里,有点图谋不轨……”
跺了跺脚,就要出去。
“图谋什么?”
他装做不懂,戏谑的望着她。见她要走,又拉住她,“古书上记载,在温泉里浸泡洗浴不仅可以去百病,而且女子可以美容,男子可以健身。你这几天精神不振,我才找了这么个好地方带你来。你别冤枉我。”
浸泡洗浴?虽然和他结为夫妇,但一想到和他在泉水里赤身相对,她还是面红耳赤。何况心中对他的怀疑,让她始终不能放心的和他亲近。
她反手一扭,手臂从他的手掌如蛇般溜出来。这不是司马家的武功,他迅速做出判断。好奇怪,这几天越是要亲近她,越觉得她有许多事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源自他的戒心和防备,还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轻盈的逃出岩洞,直到自以为“安全”了,才回身看了看他。她和他始终保持六尺距离,这让他觉得好笑。
成千上百只野鸽在天空中自由的四处飞翔。有的就在他们旁边的地面上走来走去,想必是因为这里比较偏僻,这些野鸽才不怕人的。
他看了看天空,笑着提议,“不如我们比赛捉鸟,谁赢了今天就听谁的?”
“不好。”
她慌忙反对。他这个提议肯定有陷阱,她才不上当。
“可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他的身影如鬼魅般飘到她身边,瞬间已经再次和她相依偎,“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比赛捉鸟,还是回岩洞?”
她暗暗提防戒备,他的轻功还超乎她的想象。比赛捉鸟吧,捉鸟还有一半机会赢。被他带回岩洞就……她可以想象定然不会只沐浴那么简单。此刻的她,并不想和他再次体味那种火热心跳。
“怎么比捉鸟?”
她斜睨了他一眼,气鼓鼓的。他既然这么说,心中是早有必胜的把握?
“捉鸟,不能伤它们,也不能把它们放笼子里,谁捉得多谁就赢。”
他料到她有此一问。
她看他稳操胜券的模样,故意生气,“捉了不放笼子里,不就飞了,你示范给我看看。”
他轻舞衣袖,右上方空中正欢快飞翔的一只小鸟,忽然停在那里,不动了。这是一个很诡异的画面,明明看到鸟在拚命的扇动翅膀,可就是移动不了半分。他的指头轻轻一弹,“嗤”的一声,气流在空气中滑过,鸟儿左翅上一根羽毛飘然而下。以指力弹落鸟羽并不难,难的是他如此精准,对力道的方向、强弱控制得分毫不差。弹落羽毛,却又不伤它其余部位一丝一毫。
她自信弹落鸟羽,自己也能做到,但内力控制得如此准确无误,分毫不差,对目标想伤几分就伤几分,自己却没把握。这不是内力的强弱问题,完全是经验问题了。
他凌空虚抓,那鸟儿十分惊慌,更加卖力的扇动翅膀,但越扇翅膀,反而越是下落,最终稳稳当当的飘落到他手掌上方半尺处,再也飞不出他的掌握。他如法炮制,第二只,第三只,……一会儿功夫,飞过的十只鸟,都盘旋在他右掌上方,飞舞不去。
她知道这是内功中“粘”字诀和“吸”字诀发挥到极致的表现,比及那夜他控制萤火虫还要高明许多。要知道,控制的事物每大一分,需要的内力可能就要大一倍。鸟儿比之萤火虫体重和力量都要大好些倍,他的内力之深今日仿佛才展现出来。但见他神态自若,毫不费力的模样,又仿佛远远未用全力。她暗自惊心。
“你也来试试?”
这场比试她没有赢的可能,她想了一想,故意叹了口气,“可惜小玉不在。”
“小玉在又如何?”
他奇怪她有此一说。
“我从江南的乡村带回一种香料,小鸟闻了都舍不得飞走。若是小玉在,叫她去拿来,我一定赢。”
她说得煞有介事。
“你认输就认输,不用说这么多?”
他调笑的眼神让她气愤,好像看扁她不行似的。
“我说的是真话。”
她急了,小脸红红的,格外诱人。
“就算是真的,你现在认不认输?”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认输。虽然知道自己定然比不过他,但不战而败更差劲,还是试试好了。她看了看周围,脚边正有个泉眼,此刻热腾腾的冒着水,心中已有想法。
素手一动,泉眼中的水自下而上倒流到她手边。双手做圆圈状轻揉,泉水竟然渐渐被搓成一个浑圆的水球。两手再往外扩展,水球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大,球的表面留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于是这水球中间充满了空气。她用水做了一个笼子,来装小鸟吗?
果然见她左手托了这个水球,右手轻弹,一滴水珠如箭射出,“啪”的击中飞过的小鸟。那鸟一个倒栽葱,坠落下来,在空中尚自挣扎,已被她一把捉住,塞到水球中。如此捉鸟,不到一盏茶功夫,水球里也塞了十只鸟儿。
水球不停的旋转,阳光下,球的表面五颜六色,流光溢彩,内里鸟儿振翅飞舞,上下自如,煞是美妙。
她的方法和他的完全不同,但控制水流聚集而成水球,又在水球内塞这么多鸟,球依然不变形不破裂,也要靠深厚的内力才能保持。
“你看,我也行。”
她得意的说,那样子和许多年前的小女孩没什么分别。那时,她也常常这样,做了什么得意的事就要给他看,非要他夸奖她一番才心满意足。
他微微一笑,衣袖频挥,四周的小鸟一只只纳入自己的掌握中。她也不甘示弱,捉了只只小鸟塞到手上的水球里。自然,每多捉一只小鸟,他内力“粘”和“吸”的力量就要增强一分;而她的水球也是直径越来越大,控制的力道也要一分分的加强。
说是比赛捉鸟,此刻已明显是内力强弱的展示。但论起来,他凭的是无形的内力控制小鸟,而她却是借助水这个媒介来控制小鸟,相比而言,还是他的内功更胜一筹。
他自然了解她遇强越强,不肯服输的性格。自从那天她随手一掌击毙格蕾斯,他一直对她的武功深浅很好奇。此刻,他倒想看看她吸收了司马烈的内力,内功究竟达到何种程度。于是,他继续的捉鸟,时而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要激起她最大的好胜心。
她自然是不会随便认输的。可那一刻,借着一缕阳光,她似乎捕捉到他目光中一闪即逝的探究。他难道是借比赛捉鸟,来探察她内功的深浅?她轻叫一声,手中水球溃然而破,鸟儿争先恐后的飞了出去。看上去,象是内力不继的样子。
“不算,不算。”
她过去摇着他的手臂,佯装撒赖,娇俏可人的模样撩拨着他的心。
“你看,衣服都湿了,还是去泡温泉。”
水球破了,溅得她的衣襟上一片潮湿,隐隐勾勒出她胸部美好的曲线。
他笑眯眯的上下看着她,她红着脸逃开,“不要!”
心中却在思索怎样才能不去洗温泉。
“我赢了,今天全听我的。”
他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这么笑。淡淡的柔情,象关外晴空的一缕晨曦,虽柔和但依然明亮耀眼,直逼入她的心田。
她强抑心中的驿动,盈盈的笑,过来拉了他的手,“你这人……”
话没说完,突然秀眉一皱,“嗯……”
她的脸瞬间红得象绚丽的晚霞,嘴唇却是毫无血色。
“晴……”
他忙扳过她的小脸。她呼吸急促,花瓣似的嘴唇紧紧抿着,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
“我……好难受……”
她娇怯怯的倚在他身上。
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掌心相对,十指交叉,霎时感动她体内真气四处乱窜,激荡不已。难道是司马烈的内力并未完全被她融入,可她刚才运功捉鸟并没有不适呢。
“不知怎么搞的……最近练功真气总有点不受控制。”
她故意逼得体内气息乱动,就是想有理由回屋里去。
段喻寒固然是机敏之极,此刻却想不到纯真无邪的司马晚晴会骗他。每个坠入爱河的人都一样,固执的相信恋人不会欺骗自己,他也不例外。
第26章:鱼水之欢(三)
司马晚晴本来接下来想说的,是回别苑休息。却不料段喻寒怕她真气动荡不定,导致走火入魔,已运功出掌按在她小腹上。
“一定是你练功急于求成,要知道欲速则不达。别乱动。”
段喻寒拉她坐在草地上,小心的帮她运功。她的本意是装病逃避和他共浴,如今看他这么紧张,倒不能解释什么,只得顺水推舟,索性装作是练功出茬子。
暖融融的真气从他的掌心渐渐传入她的体内,舒畅适意的感觉缓缓流至全身。她暗自运功,故意促使真气四下乱冲,好像难以克制。
段喻寒更加担忧,掌心真气倏地加强,将她到处游走的紊乱气息尽力收束在一处,“你舒缓下来,顺着我的气息先通了任脉,其他不必理会。”
司马晚晴只想骗过他,加上她此时内功造诣己相当深厚,体中真气一阵乱走,段喻寒一时也不易对付。直用了大半个时辰,他才将她横冲直撞的真气完全归顺。
如此折腾,司马晚晴已累得有气无力,段喻寒虽然神色如常,但也极其疲困。
段喻寒扶她起来,关切的打量她渐渐恢复正常的小脸,“你差点走火入魔。以后练功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司马晚晴知道刚才他为了助自己,不惜大耗精神功力。他对她真的很好,或许她冤枉他了。这么一想,对他的爱意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刚才两人运功良久,早已弄得满身大汗。她拿出手帕,细心的帮他擦去额上颈间的汗水。他真是漂亮极了,深邃的黑眸,刀镌般深刻的五官,衬着一张完美的薄唇。汗水也不曾掩盖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她喜欢他的味道。
段喻寒看到她湖水般澄净的美目中,自己的影子在荡漾,不禁悠然一笑,拦腰抱起她,“先回别苑休息一下,然后吃了午饭再去泡温泉,好吗?”
他是询问她的意思,语气却象对孩子说话一般。在他的心目中,他的晴依然是个善良单纯,偶尔调皮任性的小女孩,事事需要他的照顾呢。
“嗯,”
她没有反对,任由他抱着回别苑。暖融融的阳光下,两人的影子温馨的交叠在一起,依然那么和谐美好。可惜,这只是那份真爱的回光返照,刹那间的心心相印终无法挽回曾经的至死不渝。
午饭后,司马晚晴不想起身。内心深处的怀疑象一根刺,扎得她总想逃避和他的进一步亲近。
段喻寒过来搂着她的纤纤细腰,手指在她雪白的脖子上轻佻的抹了一下,“你也出了好多汗。”
她自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微微推开他,“今天还没见过冰儿,我想回去看看他。”
这倒不是说谎,她的确是挂着那孩子。他端详她的小脸,“有了冰儿你就不管我了。”
看他故作哀怨的语调,他是在跟孩子吃醋?她忍不住要笑。
小玉带了奶妈抱着孩子从门外进来,“小少爷来了。”
她惊奇的看了看他,怎么她刚提到孩子,孩子就来了。四个月大的司马冰正在熟睡中,粉嘟嘟的小脸蛋十分可爱。他秀气的小鼻子十足十是司马晚晴的翻版,整个脸庞轮廓却是段喻寒的影子。
“就知道你放不下冰儿,所以带他一起来了。”
段喻寒娴熟的抱过孩子,笑眯眯的望着孩子,“爹娘出来玩,怎会把你一个丢在家里。”
他说话的神情十分认真,好像孩子听懂他的话似的。
她过来要抱孩子,他反而不让。闹到最后,司马冰哇的一声哭起来,怎么拍啊哄啊都不行,只是越哭越凶。他这才手忙脚乱的把孩子交给司马晚晴。
笑着抱过司马冰,司马晚晴轻轻摇着哄他,他总算渐渐睡去。司马晚晴望着孩子,第一次觉得手中的他沉甸甸。万一段喻寒真是凶手,她又立志要报仇,冰儿岂不是世上最可怜的孩子?
“看到冰儿好好的,可以出去了?”
段喻寒略带调笑的说,嘴唇若有若无的蹭过她的耳边。
“去就去,只是你不准动歪脑筋。”
司马晚晴实在找不出理由不去,只得说了这句。
“怎么样算歪脑筋?”
他故作不明白,存心要逗她。她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刚才运功出了一身汗,现在确实困乏得很,或许泡泡温泉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两人出了别苑,一路走着,进了岩洞。洞顶是绚丽的钟乳石,温泉的池子边一片深褐色的岩石。白茫茫的水气在洞内弥漫,营造了一个似真似幻的世界。
“你先,还是我先?”
他望着池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那神态有些调皮的味道。她仿佛记得许多时候前,他也曾这样笑过。
她定了定神,转过身背对着他,好像怕看到他的裸体,“你先下去。”
“不如……我们一起下去。”
他的声音突然窜到她耳边,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已被他紧紧抱着,跌到水池中去。
“晴,好热……”
在水里,他和她的身体依然紧紧相贴。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竟有些透明,他可以看到她迷人的曲线若隐若现。他好像真的怕她热,从后面拉开她的衣领,顺带着把整件衣裙都扯下来。
“嗯。”
她感到水的温暖包围着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接受着大自然的爱抚和祝福。回头看时,他也被湿了的衣衫紧裹着,她的脑中突然冒出“秀色可餐”几个字。
“刚才运功好累,我要休息。”
她克制自己的幻想,慌忙推开他。
他爱怜的握握她的手,感到她体内气息已经平服,“好,你安心调息。”
他退到她左边,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刚才帮她顺气归源,他内力的消耗也很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晚晴调息完毕,顿觉骨骼间轻松爽快。睁眼看时,段喻寒仿佛睡着了。他熟睡的模样,和司马冰如出一辙。她悄悄的凑过去,轻轻的靠在他肩头。好奇怪,这时她反而愿意亲近他。
段喻寒突然笑着睁开眼睛,一只手牢牢的钳制住她的腰,一只手滑到她的胸部。司马晚晴吓了一跳,羞涩的挣扎,想逃开他的诱惑。他却一刻也不肯放手。她避无可避,只能回过身来面对他。水气朦胧了她的双眼,她忽然想放开一切,她要知道自己对他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纤纤素手抚上他的前胸,解开他的衣襟,又滑到下面,帮他扔了腰带。他有点惊喜,刚才还在逃,现在又这么主动。他的小妻子,也会玩“欲擒故纵”的花招?
他的线条完美流畅,吸饱阳光的皮肤,只让她联想到健康、美好、性感。被周围的热气包围着,她好像有些透不过气来的眩晕。她的小手犹犹豫豫的摸向他的胸前,坚实而温暖,给她一种安全感。
“喜欢吗?”
他的黑瞳深幽不见底,放任的盯着她的小手在自己身上到处“兴风作浪”她偷偷的笑,突然伸出小巧的舌尖,缓慢的滑过他结实的胸膛。“哦……”
他急遽的喘气,借以平复自己越来越紊乱的呼吸。
她又轻轻的舔了舔他胸前的小豆豆,好像要品尝一下它的滋味。他曾经那么对她的,她也要试试他会怎样。他几乎是咬着牙,才能不让自己愉悦的呻吟溢出喉咙。只要是她,哪怕一点点动作,都会弄得他欲火高涨。
她好像还不过瘾,居然用她编贝般的牙齿,咬了咬那小豆豆,浓烈的快感瞬间流遍他的全身。
“哦……”
他搂紧她的腰,把她按到自己胸前。他的分身在水下深藏着,现在已经挺立硕大,紧紧的顶着她的花蕊。
他的表情似欢愉又似痛苦。她有点不确定,“我咬疼你了?”
随即感到他的炽热已经和她紧密相接。
她扭动了一下臀部,不想他这么轻易的长驱直入。它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一边,暖暖的水流围绕、冲击着她的神秘花园,一种异样的快感油然而生。它在她紧致的大腿根部蹭来蹭去,仿佛还在不断涨大。
他黑眸中闪动着熊熊火焰,嘴角噙着令人昏眩的魅笑。他的大手滑过她柔嫩的胸,像是爱抚,又好像要帮她洗浴。另一只手的掌力在水中划开,一股温热的水流直冲入她的花蕊中,又连带着按摩着她的小珍珠,一次又一次,一波又一波。她困难的吞咽了一下,身体莫名其妙的燥热起来,那种充实后又空虚的感觉让她渴望着什么。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尖,润湿自己干渴的唇瓣,这个不经意的举动把他的情欲撩拨得尽数爆发。
他逼过来,让她背靠着岩石。而她柔致的胸部和他硕实的胸膛紧紧相贴、摩擦,互相索求更多肌肤相亲的快感。
她的手不经意的碰到他的分身。此刻,它和它的主人一样,俊美非凡,生机勃勃。她却故意不理会,只是轻抚了一下那高昂的头,便不再理它。
“调皮,看我怎么罚你……”
“呜……”
他的唇像羽毛一样轻轻掠过她,再掠过,她的末梢神经立刻敏感的捕捉到这种轻掠。他又开始轻触,再轻触,轻吻,深吻,再狂吻,滑腻柔软的舌头在她口中又搅又顶,最后又吸吮着她的,在他口中慢慢玩味。她好像总是经不起他热情的折腾,脸颊绯红,星眸微闭,浓密的睫毛不停的颤动着。
她真美,在他眼中,现在的她,是举世无双的瑰宝。
“嘤……”
他的插入让她溢出满足的声音,身体里涌出一股暖流,流经全身,令她热血沸腾。他全身的敏感也被她挑逗起,再也无法自持。那种全身胀满野火燎原的炽热感,恍若即将引爆全身狂放的神经,他带着她义无反顾的投身于无边欲海。
她修长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兴奋的抬起臀部,好像期待更多更猛烈。感受到她热情的迎合,他粗喘着气,硕大的欲望由慢而快、深入浅出的抽动着。
“……”
她说不出话,全身被狂猛的快感所掩埋,紧抓着他的肩膀,两腿开始发软,花蕊不由自主的凝缩,感觉自己就快喘不过气来。
“说,快乐吗?”
他强硬的要她亲口承认这种欢愉。
“寒……寒……”
她断断续续的呢喃,灿若朝阳的脸因情欲的肆虐而放射出异样的光芒。她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全力的配合他狂颠的动作,让体内不断涌出的热流支配她的意识。
他尖锐的抽着气,她的吟哦浪语对他而言不啻是最强力的春药。他有力的臂膀撑开她的大腿,让她的私密对着他全然敞露,开始疯狂的撞击她的柔嫩,引发她更激烈的娇吟。
“啊……”
她在迷乱中己浑然忘我,情不自禁的放声尖叫。
终于,在她体内狂乱的收缩紧紧箍住他的情况下,他低吼着全数爆发,欢愉的巨大波涛狂袭而来,将他们卷入释放的高潮。
两人紧紧相拥,半天没说话。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如果他是凶手,即使她的武功不如他,她还是有机会杀了他。欢爱的顶峰,男人的极乐境地,也是她最容易杀人的时刻。
“满意吗?”
他满足的拥着她,舌尖顽皮的舔舐着她雪白的肩膀。纤柔适度的体态,揉和着纯真羞涩和性感狂野,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妻。
她天生丽质的玉体,在雾气缓缓升腾的温泉里若隐若现,媚态百生,只为他一人所拥有所欣赏。时至今时今日,和她在一起,他才体味到最大限度上肉欲和情感的双重满足。
她不回答他的话,只是把头靠在他肩头,好像不胜娇弱。
“咳咳……”
岩洞外传来小玉剧烈的咳嗽声,不晓得她是不是早来了,因为听到里面荡人心魄的声音,所以没敢进来。
“什么事?”
他懒洋洋的问,实在不想别人打扰。但小玉应该知道分寸,不是重要的事应该不敢前来。
“是……该吃晚饭了。”
小玉犹犹豫豫的说。
他和她对视一眼,时间竟过得这么快,怎么都不觉得饿呢?他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还是让小玉进来了。小玉捧了布巾和两套干净的衣衫鞋袜进来。
她不知道小玉刚才到底听到什么没有,有点害羞。他伏在她耳边轻笑,“没关系,谁都知道我们是夫妻。”
“讨厌”她起身上岸,拿了布巾擦干身子,不理他。
干净的衣裙上隐隐传来一股空灵的幽香,竟是从来没有过的好闻。“什么香味?”
她诧异的问,她一向不太喜欢在衣服上熏香,觉得那样太脂粉气,不象武林世家女儿该有的洒脱。
“是一个丝绸商户送的。据说是楼兰国的迷鹿香,千金难买,有提气醒神的作用。我看你精神不好,所以叫小玉用它给你熏熏衣服。”
他解释了一番。她穿好衣裙鞋袜,再嗅了一下。嗯,是挺好闻的。
“是啊,这是主上专门嘱咐给夫人熏衣的。这种香料在整个牧场周围几百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可见主上对夫人的心意。”
小玉不失时机的加了几句。
听了这话,她的心“砰砰”直跳。自小跟随她的贴身丫鬟,已不再称她“小姐”而叫她“夫人”是否从此之后,她的存在,只是段喻寒的妻子。别人对她的尊敬,对她的服从,都因为她是段喻寒的“夫人”而他不再是“姑爷”而是“主上”牧场已不再属于司马家,完全在他的掌握中了。
“你下去吧。”
她不知不觉吩咐小玉。小玉虽不明所以,还是退了出去,出去时顺便把段喻寒的干净衣服交给她。
“你在想什么?”
他看到她陡然间的神思恍惚,忍不住问。
“没什么。”
她回过神来,一眼瞥见他还在水里,“我在想你平时沐浴更衣,都是丫鬟们服侍的吗?”
她故意说得有些酸溜溜,好像刚才发呆是因为在吃醋。
“是啊,你怕她们……”
他发现她的霸道和他差不多。
“我讨厌别的女人看到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她索性顺着他的口气说下去,顺手拉他上来,帮他擦干身体,给他穿衣服。
“那以后都由你帮我穿?”
她却笑了,笑得极其狡猾,“不如以后你身边的丫鬟都换成小厮,怎样?”
他纵声大笑。他的妻一直象这样多好。只是,他还不确定,她是否相信他们给她编造的身世。只要她相信,她和司马家就再无关系,她会一心一意做他的好妻子。可她若不信呢?依她的聪慧若看出其中的诡异,只怕没这么容易放弃司马家的责任。
看她现在的表现,精神萎靡不振,和他相处也十分融洽,倒象是接受自己的身世,一心只想依靠他。这是他乐于见到的情形。可他总有些疑惑。如果司马晚晴是这样的愚蠢,这样的任人摆布,这样的安于享乐,就不是他深爱的那个女子。 04-05
第27章:蛛丝马迹
又是夜晚,司马晚晴算算,裴慕白去调查段喻寒的牧场外的宅院,已经有三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她有点担心,毕竟裴慕白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小晴。”
裴慕白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惊喜的看着他。
“我正担心你,你没事就好。”
她脱口而出的关心让裴慕白觉得心中一暖。
裴慕白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递给她,“那个宅子里人不多,都是些丫鬟下人。我在书房里找到这个,你看看。”
她接过看时,立刻明白那是一个账本。账本不足为奇,凡是做生意的,必然要有账本。可这账本并非是烈云牧场的,难道段喻寒还有其他生意?
她一页一页看下去。那账本确实挺奇怪,一笔笔进帐的极多,支出却是固定的,看上去象是没本钱的买卖。而每天的进帐金额会相差很大,进帐的人名很多很杂,每个人名底下附注的金额大小也相差甚远。如果是一般的账本,总该分个类别吧,这账本却全然没有分类,真不知是怎么记的。
账本最外面的封皮上,隐约可见潦草的一个“九”字。难道说这账本记的是九月份的帐,或者这是第九本?
“这是账本,除了这没别的吗?”
她迫切希望知道更多的消息。
裴慕白仔细回想了一下,“和普通富贵人家没什么大不同。我夜里去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宅院的防卫松懈,只有一个房门前有两个人把守。我引开他们再进屋时,才发现是个书房。书架上有些这样奇怪的本子,我就拿了一本回来,给你看看。”
他把账本叫做“奇怪的本子”倒是少爷本色。
他是江南裴家的独苗,家园被烧毁后,又一直住在外公当朝太师那里,自然是从来不曾碰过账本,不认得倒是正常的。而司马晚晴,若不是司马烈要她继承烈云牧场,只怕她这一生也不会接触这类东西。
“别的账本你看了吗?上面写了什么?”
“有一本更奇怪,好像花名册一般,记了什么见喜、娇蕊、淑龄,看上去都是女子的名字。名字底下又记了多少两银子。”
裴慕白暗里觉得那是妓院的东西,但面对她,却不好意思说。
淑龄?漫天坊?难道裴慕白说的另一本账本,是漫天坊姑娘卖春的帐目记录?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再看眼前的这本。“九”莫非指的是牌九?突然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怎么回事?”
“你一定不知道,牧场外有个漫天坊,可以说是关外最大的赌坊和妓院。据说那里日进万金,爹以前也常带客人去玩。你刚才提到淑龄,就是里面一个卖春姑娘的名字。所以我猜测你看到的另一个账本,是那些姑娘卖春收入的记录。而手里的这本,是漫天坊赌牌九的账本。”
她怕他不熟悉情况,仔细跟他解释。
裴慕白有点诧异的望着她,她居然还认识妓女?司马晚晴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又把二哥司马晖的死详细的跟他说了一遍。
司马晖的死,淑龄,漫天坊,账本在段喻寒的宅院。裴慕白觉得似乎有一条线索,在牵动他的思绪,但一时间,竟理不清这脉络。
“漫天坊的赌博帐目和姑娘卖春的帐目,都在他的书房里找到,难道他是漫天坊的幕后主人?”
司马晚晴将自己的揣测径自说出。
刹那间,裴慕白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他瞧了一眼司马晚晴,有点犹豫。他若说出他的猜测,会不会太伤人?还是让她自己悟到?
她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略带痛惜的眼神,忽然明白他的猜想,定然和段喻寒有关,只是不忍说出,怕她伤心罢了。
段喻寒是漫天坊的主人,淑龄是漫天坊的卖春姑娘,司马晖死在淑龄姑娘的床上,照此推理,司马晖的死和段喻寒八成有关系。他们俩已经怀疑段喻寒是杀司马烈的凶手,谋夺烈云牧场的主谋,现在不免又要查证一下司马晖的真正死因。
为什么每接近事实真相一步,段喻寒就更为可疑呢?司马晚晴虽然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是觉得嘴里苦苦的。
“那个淑龄如今在哪里?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裴慕白的推论听起来很有道理。
“淑龄就在牧场。她曾经给二哥怀过孩子,不过那孩子没了。”
司马晚晴说这话时,很冷静。她在想二哥的孩子,是否因为是司马家的,所以段喻寒根本不给他机会出生呢?
“要我帮你查她吗?”
“我自己去找她好了。”
司马晚晴觉得自己找她比较方便,毕竟裴慕白对牧场并不熟悉。
“还有什么要我做,尽管开口。”
裴慕白一心只想帮她。论父辈交情,他是她的世兄;论他对她的感情,先是倾慕现在是朋友情谊;再加上结拜了兄妹,他总觉得对她有一份保护的责任和义务。看她现在的处境,他实在不能袖手旁观。就算有多凶险,他也一定要帮她找出凶手。
她安心的笑了,知道跟他无需客气,“有没有发现玄冰之毒?”
司马烈和司马旭的死都和玄冰之毒有莫大关系,段喻寒若是凶手,这东西应该在他掌握中才对。玄冰之毒藏在牧场太过危险,他若有,一定是藏在牧场外。
裴慕白沉吟片刻,“没有,他那里没发现药物之类的东西,连暗室都没有。”
她很高兴听他这么回答,可细想之下,段喻寒若是主谋,根本不必把玄冰之毒藏在自己的宅院中,只怕是放在胡天或封三那里。
“帮我查一下胡天,他是牧场四大执事之一。”
她当即决定从胡天入手。胡天是段喻寒最得力的属下,段喻寒若是凶手,胡天那里肯定有许多线索。反过来看,若找不到玄冰之毒,段喻寒的凶手嫌疑就大大减轻了。
“好。”
裴慕白一口答应。
“你跟我来。”
她带着裴慕白一路施展轻功,躲过下人,来到牧场西南方的一个屋子前面。那屋子好像已经有些年头,但整修得很好。推门进去,里面布置极为素净,正中的桌子上放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千手观音,看上去这屋子倒象是念经修行的地方。
“这静斋,是我娘以前颂经礼佛的地方。自从娘死后,很少有人来。我们以后在这里碰面比较方便。”
段喻寒的人无处不在,她和他碰面是要多加小心。
裴慕白看了看四周,“不如这样,我有什么消息或者想约你见面,就写张纸条放在这里。”
他纵身一跃,在房梁上点了一下。
她略一思索,“那里不好,平日有灰尘,很容易留下动过的痕迹。还是放这里。我若是发现什么,也在这里留字条给你。”
她拿过观音手中的净瓶,指了指里面。观音手中的圣物,丫鬟们除了把外面擦拭干净,是不敢乱动的。
裴慕白赞成的点了点头。他还有一个疑问憋在心里很久,终于忍不住要问,“听外面传言,他现在……对你很好?”
“是。”
她答得很落寞,心中一片凄楚。没人会想到段喻寒无情时是多么残忍可怕,而多情时又是多么柔情万种吧。
“你——”
裴慕白无法问出那句话,倘若段喻寒真是凶手,她是否决定杀他报仇。
司马晚晴冲裴慕白展开笑颜,示意自己很坚强,让他不必太担心。倘若段喻寒真是凶手,她势必不会放过他。杀害亲人夺取牧场,是怎么也不能原谅的。她再舍不得、再痛心也必须报仇,只是最可怜的是她的冰儿。
看她目光中闪过的一丝心痛,裴慕白自然明白她的苦楚。他想安慰她,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还是尽快查出真相为好。一切水落石出后,她自然会做出最好的抉择。
“不要想太多,一切让事实来说话。”
无论真相是怎样,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他总是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的。
司马晚晴不由感激的抬眼看着他,裴慕白始终是关心爱护她的哥哥。她何其有幸,有这样的哥哥在身边无私的帮她。
“你如今在哪里歇脚?”
她看他略显困倦的容颜,心中不安。
裴慕白不想她再愁眉苦脸的,故意凑近她的脸,“说了这么多话,才关心我一句,我好难过啊。”
他好像继承了父亲裴逸之的风流本性,心中虽没有调戏的意愿,但看到喜欢的女孩子,总是忍不住要调笑几句。此刻,纵然他当司马晚晴是好妹妹好朋友,这么略带轻薄的话还是脱口而出。
司马晚晴惊愕的跟他对视,却见他眼中满是开朗的笑意,并无一丝调戏之意,已经明白他的话纯粹是玩笑。心中暗叹,他这样的品貌才情,又是这样的性格,将来不知有多少少女芳心暗许,却又伤透心呢。
夜色迷茫,为免节外生枝,两人商议完毕,连忙各自回去。
司马晚晴回到共雨小筑时,段喻寒已经回来。“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他好似漫不经心的问。确实很奇怪,这么晚,她不在卧室,又没去看冰儿。连小玉也说不明白她上哪儿去了。
“你不在,我很闷,就到处走走啦。”
她的语气带点气恼,好像在生气他晚上没有陪她。
他温存的帮她把珠钗耳环取下来,准备上床歇息,“你知道的,牧场有很多事,又不能随便交给别人去做。以后你闷,叫小玉陪你,想吃什么用什么,身边随时有个人使唤,也方便些。”
他象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在关心体贴自己的爱妻。
这样的话听在耳里,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要颤抖。今晚看到漫天坊的账本,她已无法再信任他。
她没有说话,顺从的随他上床歇息。在没有激情欢爱的夜晚,他习惯从后面拥着她入睡。他的手如往常般轻轻的搭在她的腰上,她却思绪纷繁,一时无法成眠。
在她面前,他把自己隐藏得几乎毫无破绽。他居然是漫天坊的主人,那他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她曾经以为自己和他心意相通,但此时凝视他熟睡的面容,发自内心的寒意让她害怕。离他越近,却越不认识他。了解他越多,心却离他越远。
第28章:淑龄之死
淑龄现在住的屋子,在烈云牧场极偏僻的位置。自她的孩子没了,她一直深居简出,也不太和外人打交道。不注意的人,会完全忽视她的存在。
其实淑龄不过双十年华,处在女子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她如此尽心给司马晖守孝,许多人听了,都要感慨不已。情之所钟,奈何奈何。
司马晚晴去找她的时候,是中午。以她的轻功和对牧场的熟悉,自然毫不费力的避开下人。到了门外,司马晚晴略略犹豫了一下,该以怎样的态度对淑龄呢?淑龄看上去娴静温婉,一副贞洁端庄的模样,但她很可能和二哥的死有关系。莫非又是个表面美好,内里阴险的人?
司马晚晴推门进去时,淑龄又在念经。
“好久不见。”
司马晚晴不知道自己突然出现,会不会吓倒她。
淑龄缓缓抬起头,看到司马晚晴,好像一点也不吃惊,“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
“你知道?”
司马晚晴注视着淑龄,她容颜憔悴,唇色泛白,素手干瘦,倒似生了重病似的。
“我和你本来毫无关系。你是司马家的小姐,我是漫天坊的姑娘。如果不是因为那两个男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这么面对面的谈话。”
淑龄承认了“两个男人”司马晖和段喻寒?
司马晚晴见她如此开门见山,自己也很干脆的开口,“你既然知道我来做什么,还请不吝相告。”
淑龄望着司马晚晴,仿佛在审视她的美丽,又仿佛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你二哥很象?”
司马晚晴想起少时趣事,不禁一笑,“自小爹就说二哥男生女相,将来难成大器,所以二哥才加倍的勤奋练武。二哥一心要做司马家的好儿子,只可惜……”
她语调一转,锐利的目光直刺淑龄。二哥的死,她是有责任的吧。
“只可惜他遇到我这样的坏女人。”
淑龄话说得很平静,好像想通了什么。“我不奢望你不恨我,我只恨自己太傻。你要知道的事,我会告诉你。”
“原先我和你一样,是个每天只知道嬉戏玩耍的女孩子。直到那天,父亲到关外来做小生意,我和母亲一路跟来,遇上了强盗。”
淑龄说到“强盗”时,脸上极其惨痛,“强盗杀了我的父母,还想强奸我,再把我卖了。那个时候,他就出现了,象从天而降的神,轻易的把强盗杀死,救了我。”
他?是司马晖还是段喻寒?
淑龄嘴角含笑,仿佛回到初见他的时刻,“他毁了我一生,也救过我一命。所以我不恨他,我只恨自己太愚蠢。”
“他把我交给姚四娘,叫她好好待我。偶尔来看看我,和我说话。他笑起来的时候,天都变得更蓝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好的男子。”
她说的是段喻寒?
“有一天,他让我帮他一个忙。我很高兴他想到我。”
“他叫你做什么?”
司马晚晴隐约猜到段喻寒的用意,但她还是想听淑龄亲口说。
淑龄苦涩的笑,“他给我改了个名字,叫淑龄,说淑龄听起来更加温婉动人。又带我去见一位公子,叫我陪那公子喝茶聊天。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只说让我尽量顺着那位公子,尽量单纯温柔一点,让他开心就行了。”
“那公子就是我二哥?”
“是。你二哥很单纯,见我孤苦无依,总是来看我,又拿了许多东西来哄我开心。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他了。可是我竟不懂得珍惜。”
段喻寒的确看人很准,他早就料定单纯冲动的二哥,会喜欢单纯温柔的淑龄。所以他最初做的,只是把淑龄带到二哥面前,让二哥自己陷入情网。
“是你害了二哥?”
司马晚晴突的逼近一步。
淑龄却没有害怕后退,惨然一笑,“我不知道他会死,我真的不知道。段喻寒让我拿了几颗药给你二哥吃,说是提神养气的。你二哥不曾怀疑就吃了下去。后来,姚四娘带我走。再后来,我就听说你二哥纵欲过度死在我床上。你二哥死了,我很害怕得直哭,我想告诉大家这事与我无关。可是,段喻寒在那个时候抱了我。”
“他一抱我,我就什么都忘了。那天晚上,他很温柔。”
淑龄的脸渐渐红了,眼里却满是悔恨的泪水。
淑龄的话,让司马晚晴震惊,也确定了段喻寒是有计划的杀害二哥。如果说从前推断段喻寒是凶手,毫无证据,那现在淑龄就是真真切切指认段喻寒的人证。坚韧的神经仿佛在被一寸寸的切割凌迟,细细碎碎的痛凝结起来,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教我说那些话,说只有那么说,司马家才会放过我。我就听了他的话,无论是谁来问,我都是那几句。那几天,他对我很好。我以为他是爱我的,至少是喜欢的吧。”
“可后来,他再也不来看我一眼。我问姚四娘怎么可以见到他。姚四娘就骂了我,我很伤心。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很想告诉他。不管怎样,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会留我在身边吧。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淑龄渐渐趋于冷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
司马晚晴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强烈的痛感让她更加清醒。段喻寒,不仅害了二哥,还害了淑龄。不爱淑龄,为什么还要抱她,为什么还要有孩子,为什么还要让她伤心。只要他自己是快乐的,其他人的痛苦都可以视而不见吗?
“不知怎么,你父亲知道我有身孕的事,要接我到牧场住。本来我不想来,可一想到在牧场或许能看到他,我就决定来了。临行前,姚四娘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可笑吗?他那晚要我,是因为我哭的样子象你呢。”
“更可笑的是,我还不死心。在你们婚礼前,我终于用钱贿赂了他的手下,带我去见他。我告诉他孩子的事,他却根本不理会,说他不要孩子,还警告我不许多说话。那一刻,我是真的心寒了。我仓皇回到牧场,不敢出去,我怕他杀了孩子。但我终究还是逃不了。那天走在路上,被地上的树枝绊得摔了一跤,孩子生出来就死了。”
淑龄木然的说着。
彻骨的寒意笼罩着司马晚晴,她打了个冷战。那个孩子没了,是上天不想孩子出世,还是段喻寒派人做的?他对冰儿的疼爱并不在她之下,他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呢?
淑龄目光有些呆滞,心灰意冷之极,“是我害了你二哥,所以上天要惩罚我,把孩子带走。就算我念再多的经,佛祖也不会把孩子还给我。”
司马晚晴怜悯的看着她,轻声说,“不关你的事,段喻寒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淑龄偏头漠然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段喻寒不爱她,完全是因为司马晚晴的存在啊。
一个念头突然如闪电般划过司马晚晴的心头,她会不会说谎,她会不会因为忌妒,所以刻意挑起她对段喻寒的仇恨?
淑龄好像清楚知道她的疑惑,“我是有点恨你。但你毕竟是在我之前遇到他的,我无话可说。你奇怪我为什么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或许因为我还是恨他。我就是想看看,你对他刻骨的仇恨,他该怎么化解。我就是要看看,他若是亲手杀了你,会是怎样的心痛;或者,你把他伤得遍体鳞伤,让他一辈子痛苦后悔。”
说到后来,她已有些神经质,娇柔的脸庞竟有些扭曲。
司马晚晴忽然冲她一笑,笑得让人觉得可怕,“你放心,上天是公平的。佛祖会还你一个公道。无论怎样,都会让你满意。”
淑龄望着她,忽然又喃喃自语,“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这些,只恨自己太软弱,没有勇气去找你。今天你来得正好,了却我一桩心事。我也可以安心的去找你二哥,请他原谅。”
司马晚晴看她绝望的眼神,竟象要寻死的意思。忽然觉得整件事中最可怜的就是她。她是单纯得不谙世事,却爱了不该爱的人,更被他利用,做了生平唯一的错事。她如今什么都没有,父母、爱她的男人、她爱的男人、未出世的孩子,一个个弃她而去,剩下的只有日复一日倍受良心的谴责。
司马晚晴不知该怎么劝慰她才好。淑龄却不再看她,拿起佛珠,喃喃念经,仿佛在向佛祖忏悔,又仿佛在超度自己。
司马晚晴叹了口气,终于出门回去。
见了淑龄,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团,可胸臆间的压抑苦楚却渐渐扩散到全身,乃至周围的空气中。她默然走到母亲的静斋,给裴慕白留了字条,放在净瓶中,匆匆回共雨小筑。
冲到司马冰的摇篮边,她抱他在怀里,眼睛刹那间湿润了。为什么明明有了心理准备,获知事实,还是撕心裂肺的痛!
泪珠不受控制的滚出来,她拚命用手拭去,却陡然发现,那泪竟是冰冷的。她是在为为他流泪,还是为自己,抑或是为了孩子?
司马冰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咿咿呀呀的望着母亲。粉嫩的小手伸出来,摸索母亲美丽的脸庞,好奇的玩弄着那湿湿的水,随即笑嘻嘻的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顿时泪水的苦涩弄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惊醒了司马晚晴。这个时候,她应该庆幸发现真相,而不是在这里软弱的哭泣啊。司马家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的信念,再次提醒她,她绝不可以放过段喻寒。她要知道所有的事实,然后,就算最后她死了,就算最后司马冰是最可怜的孩子,她也绝不会饶过他。
一个时辰后,牧场里发生了惨事。淑龄姑娘在房中自缢。一时间,众人都说她是因为对司马晖一往情深,所以才追随而去。
段喻寒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一下。那个哭起来小嘴微扁象极司马晚晴的身影,从心头一闪而逝。淑龄的突然死亡,有些不寻常。但她的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吧。他吩咐下人厚葬,便不再理会。
直到第二天有人跟他汇报,司马晚晴去过淑龄的屋子,他才重视起这件事。他不知道司马晚晴见淑龄时,淑龄是生是死,淑龄又说过些什么。但司马晚晴去见淑龄,这件事总是有些古怪。
也许因为他杀了太多司马家的人,如今面对司马晚晴,曾经的亲密无间仿佛也要一点点的消耗殆尽。纵然他是一心一意对她说笑关怀,也放不下那份浓重的戒心。
她的一举一动,他仍然时刻关心,只是其中的爱意越来越少,好像更多的是监视的意味。这是他不愿意见到,却不得不做的事。
第29章:落子无悔
司马晚晴在静斋里,焦急的等待裴慕白的到来。净瓶里,她留给裴慕白的字条,约了今晚见面。他应该看到了,因为纸条不见了。
司马晚晴望着窗外雨后的天,有些发怔。淑龄死了,她是觉得生无可恋,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淑龄终究是软弱的,遇到段喻寒后,便一切任人摆布。她唯一的主动出击,就是把事实真相告诉司马晚晴。可这之后,她便永远的沉寂了。冥冥之中,她是否在等着看段喻寒的报应。
其实,司马晚晴的性格中,也蕴藏着软弱和逃避现实的本性。否则,她就不会屡次离开牧场,只为了逃避段喻寒。可淑龄的死,似乎在提醒她,警告她,她再逃也逃不过自己这一关。身为司马家唯一的传人,她必须肩负起她的责任和使命。
昨夜,她冷静下来时,越想越有问题。段喻寒不会无缘无故策划杀二哥。如果此后的事他都是主谋,难道他做这些,就是要夺取烈云牧场?可这个理由她始终不相信,他不是这么贪图财富的人。冲动间,她甚至想向段喻寒问个一清二楚。
但她随即按捺下这个念头,打草惊蛇的事情万万不能做。如果段喻寒知道她在调查他,裴慕白会十分危险。她绝不能置裴慕白于危险的境地。
裴慕白对胡天调查得怎样?胡天在整个阴谋中是什么角色?司马晚晴迫切希望他的到来,可以解开她的种种疑团。
“夫人,你在里面吗?”
小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吓了司马晚晴一跳。她出来时,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小玉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什么事?”
司马晚晴决定还是答应一声。
“夫人让我好找。有贵客造访,主上让奴婢来找你。”
小玉推门进来,喜滋滋的看着司马晚晴。
司马晚晴微微皱眉,“我要在这里给娘念经,什么客人都不见。”
小玉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夫人,主上请夫人务必到万喑堂去。这个客人是个番邦僧人,叫什么巴摩克,自称是来应老爷的二十年之约,一定要见夫人。”
爹的旧相识?司马晚晴心中一动,又看到小玉可怜的模样,心知她若不去,小玉八成要受责罚。而段喻寒又会叫其他下人过来,当下,起身叹了口气,“回去换衣服吧。”
“是,夫人。”
小玉松了口气。
等到司马晚晴盛装打扮出现在万喑堂时,已是半个时辰后。客位上坐了一个高鼻深目的男子,约摸四五十岁,一副游方僧人打扮,但衣服的质地竟是极其华贵,而顾盼之间,隐隐然洒脱不羁,显然不是一般的僧人。
巴摩克见司马晚晴进来,蓦地眼前一亮,“你就是司马烈的女儿?”
他直呼她父亲的名讳,极其无礼。但司马晚晴想他是番邦之人,不懂礼仪,也不怪他。当下微一颔首,过去坐在段喻寒身旁。
“果然天生丽质,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听上去巴摩克是在夸赞司马晚晴的美丽,但他提及她母亲,却似有点不妥。
司马晚晴礼貌的笑了,“大师谬赞了。听说大师乃是先父旧友,今次前来是为了赴二十年之约,但不知事情因由,究竟如何?”
巴摩克充满期待的看着她,“这事回头再说。听说你母亲的‘霓裳羽衣舞’已有传人,我很想看看这舞。”
司马晚晴不料他说出这句话,很是奇怪。此人身为僧人,居然要求观赏“霓裳羽衣舞”而且一副兴趣满满的样子,真是怪事。她抿嘴一笑,“大师要失望了,先慈不曾收过徒弟,霓裳羽衣舞已被带入地下。”
她这话不算骗人,她本来就不是娘的徒弟。
“你孩子满月宴上,烈云牧场有舞姬当众表演霓裳羽衣舞,这事没错吧。”
巴摩克不相信司马晚晴的话,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段喻寒笑看司马晚晴,想看她如何回答。司马晚晴略一沉吟,“当日舞姬献舞,并非霓裳羽衣舞,想来是众宾客一时眼拙,以讹传讹,才让大师有此误解。”
顿了一顿,已是反客为主,“大师千里迢迢,来到烈云牧场,只为观赏一舞?出家之人,对俗世的耳目娱乐,早该不为所动。大师凡心未了,却是大大的不该。”
巴摩克听她这么说话,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果然是司马烈的女儿,二十年前,你父亲也是这么说。只不过,我想看这舞,不是为了娱乐。霓裳羽衣舞舞姿妙绝天下,据说其中采用了许多失传壁画中,飞天轻盈灵动的步法形态。不是我吹,只要我看了这舞,再加些变化,就是一门上乘轻功。比起少林的‘一苇渡江’,武当的‘一飞冲天’,不会差多少。”
原来他目的是这个,这人是个武痴呢。看他自信满满的神情,连少林武当的绝顶轻功也不放在眼里,莫非也是个武学高手?
“你父亲当年说什么也不让你母亲跳舞,害得我跟他打了一架。”
巴摩克想起往事,还忿忿不平。
司马晚晴惊奇之余,不禁笑了。母亲贵为关外司马的女主人,父亲岂会让人随便看她的舞姿?这人居然敢和烈云牧场的主人打架,胆子也够大的。她忍不住追问下去,“大师和先父谁赢了?”
“就是谁也没赢,才有二十年之约。可惜我这次来,你父母都过世了。”
巴摩克很是感慨。遥想当年司马烈夫妇,男的英姿勃发,女的高雅婉约,两人并肩而立,是何等赏心悦目,令人称羡。可如今牧场依旧,人物全非。
巴摩克忽然又说,“霓裳羽衣舞,你母亲必定不会什么人都不教,就让它从此失传。老实说,你母亲有没有教过你?”
他突然有此一问,司马晚晴怔了一怔。
段喻寒接过话茬,“教过怎样?没教过又怎样?”
巴摩克一心好武,二十年来对霓裳羽衣舞念念不忘,就是想把它改成绝世轻功。此时听段喻寒这么说,倒象司马晚晴会跳这舞。他大喜过望,“教过的话,就给我看看。我把它改成轻功,回头再传授给你们,怎么样?”
他倒是一派无私。
“可惜先慈没教过我。”
司马晚晴婉言谢绝他的好意。
巴摩克气愤的瞪着她,“那你就代你爹,来赴这二十年之约吧。”
“大师和先父有何约定?”
“比武定输赢,赢的人可以命令输的人做一件事。这件事就算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输的人也要照做不误。”
巴摩克满心不高兴,说话也更直接了。
司马晚晴皱皱眉头,父亲怎么会和他订这么古怪的约定,万一他赢了,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怎么办?
巴摩克见她没有立刻答话,以为她怕了。自然,她父亲和巴摩克武功不相上下,她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巴摩克忙加了一句,“真动起手来,你有胜算吗?到时候,我要你把烈云牧场让给我,再不就是把你家的擎天无上心法告诉我,你会不会遵守诺言?不如这样,你跳舞给我看看就行,约定什么的,我不再提。”
他这么一说,司马晚晴犹豫起来。跳个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若比武输了,他真提出什么事刁难她,就难办了。
巴摩克端着茶杯的右手轻动,司马晚晴只觉一缕极柔和的风拂过面庞,左额上一根头发忽然飘飘而下,越过眼帘,落在衣襟上。他陡然间出手,动作之快,认位之准,力道之恰如其分,着实骇人听闻。司马晚晴脸色微变,准备答应他的要求。
段喻寒却抢先代她回答,“比武就比武。我夫人不会随便跳舞给人看,烈云牧场不是任人予取予求的。”
“你这话和司马烈也是一模一样,唉,怎么你们都这么固执?”
巴摩克见自己露了这么一手,他们还是不答应,忍不住又感慨起来。
司马晚晴觉得这人说话直率,倒很容易相处,“今日天色已晚,大师不如先到客房歇息。烈云牧场景色怡人,大师多住几天也好。至于比武之事……”
“比武的事,你再考虑考虑,我可不想动手的时候,人家说我欺负后辈。好了,我也累了,丫鬟呢,带我去客房。”
巴摩克径自起身,司马晚晴忙吩咐丫鬟带他去休息。
司马晚晴见巴摩克出去,松了口气,忽然想到裴慕白到静斋没有,碰不到自己会不会傻等。此刻,她身边是段喻寒,自然没那么容易再去静斋。
段喻寒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在担心巴摩克,亲昵的拉过她的手,“别担心。”
司马晚晴回过神来,把头埋在他胸前,“为什么要跟他比武?跳一次舞,还能学轻功,不是挺好的?”
她始终觉得段喻寒会看穿自己,她只能选择避开他的视线。
“你是我的妻子,你不愿意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你。”
他的话说得理所当然。这话却让她觉得可笑。最喜欢把自己意志强加于人的正是他。现在他这么说,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她略带讥讽的瞥了他一眼。
段喻寒似乎察觉她目光中的异样,脸上却还是保持了舒畅的笑容,“相信我。我不会输给他。”
他居然如此自信?她忍不住望着他,如果他的话是真的,那他的武功岂非早就胜过父亲?他见她投来探索的目光,心中暗叹,为什么彼此越来越想看透对方,却总是隔着一层纱呢?
司马晚晴好像相信他的话,又很贪恋他胸前的温暖,趴在那里很舒服的样子,“啊,我差点忘了。那个玄鹰的弟子飞飞,在地牢里关了很久。按理她是无辜的,早该放了她。”
“是啊,我们都把她忘了。说起来她挺可怜,跟了那么个师父,无端端的被关在地牢快一年。”
飞飞是关还是放,此刻对段喻寒来说,已无关紧要。既然她喜欢,他就顺着她的意思。
“好啊,明天我去放了她。”
她开心的笑,发自真心的快乐刹那间照亮了她的脸庞。那一刻的她,清澈纯净如水晶,段喻寒清楚的看到她内心的快乐。她还是那么善良,就象小时候,总是以帮助人为乐事。那时候,他有时会故意弄伤自己到她面前,就是要让她笨手笨脚的给他包扎伤口,看她心疼他、再唠叨他以后要小心的可爱模样。
这个世上,只有她和舅舅,是对他无所企图,不求回报,一心一意想给他幸福快乐的人。
他灼灼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时间还早,找点什么消遣呢。”
她起身环顾左右。
段喻寒笑了,“好久没下棋,不如下一盘。可是你输了不许哭鼻子。”
小时候,他和她时常跟着岳中正学下围棋。但是两人对弈,几乎每次都是以段喻寒胜利告终。当然,有时到最后看自己败局已定,她会借故把棋子弄乱,然后要求重来;再不然,就会小嘴一扁,盈盈欲泣,这时候他不让她赢都不行。
忆起往事,司马晚晴不由莞尔一笑。只是少时的输赢做不得准,那时她下棋,只不过是好玩而已,不象他,做什么都那么认真。
小玉很快拿来棋盘和棋子,再去准备茶点。段喻寒和从前一样执黑子,让司马晚晴一子。她也不多说话,随手丢了一个白子在棋盘上。
一柱香功夫,黑白子的攻守强弱之势渐渐明朗。段喻寒的黑子隐约已占上风,对白子的包围越来越严密。他的棋风一如往昔,每下一子,必然是考虑到此后二十余手,且布局周详,往往在不经意间将对手诱入布局,等到对手明白,败局已定,为时已晚。
司马晚晴却是不动声色,稳如泰山。出子已非小时候那般的轻率随意,慎重了许多。虽然许久未曾对弈,她对段喻寒的棋路还是很熟悉。仿佛间,她甚至可以猜到他下一步将会落子何处。只是明明知道他的下一步,还是要避其锋芒。此时让她取胜,是难之又难,但立于不败之地,却是不难。
段喻寒见她落子思路极其清晰,对他的诱敌之着也无动于衷,再看她认真思索的模样,陡然意识到她早就长大了。他固执的把她看作从前的小女孩,其实她早已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志。
从前她无心机时就象个透明的水晶人儿,她的心思总是看得一清二楚。但此刻她有心应战,他不禁有些惊奇。她的棋风仍然有些随意妄为,但沉着自信,思维缜密,倒和他颇为相似。
再一盏茶功夫,黑子依然是攻势咄咄逼人,但白子守得滴水不漏。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哎呀,”
小玉端了桂花糕过来放桌上时,无意中撞到司马晚晴的手肘。那枚白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堵死了东南角的一片白子。如此一来,黑子马上可以长驱直入,只怕段喻寒胜局已定。
“落子无悔哦……”
段喻寒故意按住司马晚晴的手,想看她反悔耍赖时可爱无比的模样。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落子无悔”四个字,既简单坚定,又凝重无比。只是段喻寒做了那么多事,是否也是“落子无悔”司马晚晴并没有象小时候那样,下了又要求重新来过,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啊。”
她并不在意输赢,小时候的在意也不过是故意跟段喻寒捣蛋罢了。
段喻寒笑吟吟的继续下去。黑子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步步紧逼,重重压来,只等白子主动缴械投降。但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在全力进攻的同时,后方却也给司马晚晴可乘之机。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司马晚晴突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就算白子可以围死西北方的一片黑子,只怕还是胜负未定,纠缠不清。她突然间感到心灰意冷,耗尽心力的和他比输赢,不是她要的啊。
“不玩了,”
她“哗哗”的把棋子都弄乱,“不好玩。”
他却以为她见自己要输,小孩子脾气又发了。
“不玩就不玩,是我不好。”
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触手的柔顺丝滑让他心动。看她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小脑袋,他一阵心疼。他应该让她赢啊,博她一笑不是很好吗。
“夫人,夫人,小少爷不肯吃奶。”
奶妈慌慌张张的在门口禀告。司马晚晴连忙起身,打起精神,匆匆离去。
后来,段喻寒再看那盘未完的棋,不禁要赞叹司马晚晴的棋艺今非昔比。再以白子的立场看,他突然发现黑子的最大弱点在西北方,若然白子反扑进攻,黑子也会死一片,整盘棋局完全是胜负未定之势呢。
不知司马晚晴是没看出来,还是不想看黑子白子斗得死去活来?他陷入沉思。
一大早,司马晚晴极其忙碌。早饭后,先是给飞飞写了封信,然后到地牢里去放她,最后把信混在几张银票中给她,送她出了牧场,这才松了口气。
司马晚晴深知自己要报仇,烈云牧场很快会陷入可怕的争斗中去,她可不想飞飞受到连累。她在信中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推测,和玄鹰之死的若干疑点,劝说飞飞立刻回关内,继续发扬玄鹰的侠盗精神。当然最后没忘了叮嘱她,信看完后马上销毁。
忙完飞飞的事,司马晚晴径自去了静斋。半路上碰到小玉,她说什么也要跟着,说是段喻寒的吩咐,让她随时侍奉在侧。司马晚晴也没反对,只是吩咐小玉先去书房拿几本经书,等会到静斋找她。
到了静斋,司马晚晴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迅速把手探入净瓶,里面果然有一张字条。裴慕白昨天来时不见她,猜到她被其他事牵绊,所以把他知道的事,大致写了下来。
“胡天,年三十七岁,二十岁来到烈云牧场。从训马的下人做起,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其勤奋稳重受到许多人的好评。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是,七年前在天山雪崩时,他奋不顾身把司马烈救出雪洞,因此被提拔为四大执事之一。”
司马晚晴皱了皱眉,这些东西她一早知道。
“胡天是哪里人士,一直不详。他自称来自关内,武功出自少林,但他第一次出现在烈云牧场,身着本地服饰,而与人比武时有些招式甚为阴损,绝非少林武功。”
这个胡天果然不简单,看来大有问题。或许爹是因为当年被他救过,才对他如此信任吧。
“胡天在牧场外有三处住所,其中有一处较为隐蔽,在牧场以西五十里的摩珂岭。此处住所地势险峻,守卫森严,可能有些秘密。十五晚戌时,不见不散。”
裴慕白的字越到后面越潦草,可能是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写,就被意外的事打断了。
今天就是十五,他要约她今夜见面再谈,是否有重要的事说?
门外重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司马晚晴的思绪。那脚步声到了门前,却又停下,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进来。司马晚晴迅速将字条用火烧毁,将灰烬轻拂进香炉中,和香灰混在一起。
“吱”的一声,门开了。司马晚晴回头看时,进来的居然是岳中正。几天没见岳中正,他仿佛又老了许多,鬓角上新出现的几根白发,让她分外吃惊。
这个时候司马晚晴居然会在静斋,岳中正也吃了一惊。她自小就看不起这些神啊佛啊,说任何事要靠自己,求神拜佛是没用的。怎么现在会在这儿诚心礼佛?
“岳叔叔,你怎么过来了?”
虽然他是段喻寒的舅舅,但司马晚晴相信他是真心爱护自己的。否则,那晚岳叔叔不会为了救她,替她挡了爹一掌。虽然别人都说她不是司马烈的女儿,可岳叔叔什么都没说过。
“出来散散步,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
自从段喻寒做了烈云牧场的主人,岳中正负责的事少了许多,一天到晚清闲得很。
“你娘从前差不多每天都要来颂经。”
岳中正说得很感慨。看到司马晚晴,他总是要想到她的母亲。高贵典雅的司马夫人,长裙曳地,虔诚礼佛,圣洁如观音。而他那时,会时常从窗外看她。
司马晚晴想起父母哥哥的离去,现在自己是个真正的孤儿,不由凄然一笑,“是啊,娘是这样的。还记得我最喜欢在旁边捣乱,结果老是被娘骂,秦姨就护着我。可惜……”
可惜秦姨现在已经和段喻寒一伙同流合污,再不是那个一心疼她的秦姨。
岳中正似乎感应到她内心的悲痛和愤懑,突然说,“若是有一天,你发现寒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原谅他。”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司马晚晴心中一震。难道段喻寒做的那些事,岳中正也是知道的?
“他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司马晚晴强忍心中的悲伤,注视着岳中正,想知道他到底了解些什么。
“寒儿做事是狠了些,不过不能怪他。他从小受的苦太多,所以现在才这么偏激极端,也怪我,一直没有好好教导他。”
岳中正说到段喻寒,总是疼爱大于责备。
“段家是杭州的富户。我的姐姐,也就是寒儿的母亲,本以为嫁到段家,从此相夫教子,就可以幸福快乐的过日子。可他父亲,很快厌倦了他娘,娶了一个又一个妾室。妻妾间的争风吃醋是可怕的,他娘秉性柔弱,被她们日夜欺凌,只能忍气吞声的过着连侍婢都不如的日子。有个小妾,甚至想毒害她们母子,取代他娘原配正室的位置。他爹知道后,也没说什么。”
岳中正突然说到段喻寒的身世,让司马晚晴有点迷惑,更有些震惊。
这些事情段喻寒从没对她说过。怎么天下竟然有那么薄情寡义的丈夫,那么不疼惜孩子的父亲,那么心肠歹毒的女人?
“后来他父亲迷上赌博,段家的产业很快被输得一干二净。那些小妾四散而去。只有他娘,始终念在是结发夫妻,为他爹操持家务,任劳任怨。但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竟然……”
岳中正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素来冷静持重的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是司马晚晴未曾见过的。
“竟然为了还赌债,把她卖到青楼。寒儿那时才十岁,他为了救他娘,到处借钱,可没人理他。他到妓院去求老鸨也没用。最后,他在妓院门口碰到杭州有名的程大善人。程大善人很干脆的帮了他的忙,帮他娘赎身,还带他们母子回家。”
母子获救听起来是件好事,可岳中正的脸色越发的沉痛。难道发生了更惨的事?
岳中正叹了口气,继续下去,“他们母子很感激程大善人,一心想报答他的恩情。但那姓程的,却是人面兽心。他不是救人,他把寒儿的娘当暖床的工具,百般玩弄,肆意凌辱。他还为了做成自己的一笔生意,把寒儿送给客人当娈童,甚至用令人发指的东西凌虐他,让他险些丧命。”
岳中正没说后面那件事是司马烈做的,他把那件事说成是姓程的干的。他只是想司马晚晴知道段喻寒的过去。 04-05
第30章:惊闻往事
救人的人其实是更卑鄙无耻的人?救人的人只是把段喻寒母子当玩物来玩弄,当工具来利用?所谓的大善人,不过是幌子,是带了假面具,是伪君子。这样的人岂非比真正的恶人更可怕更下流!
娈童?供人狎玩的男孩?令人发指?司马晚晴难以想象小时候的段喻寒曾经遭受怎样的惨事。想象中,段喻寒小时候,应该是个漂亮之极的男孩子,有着俊美无双的脸庞。黑眸中时常会闪现出孤独的光芒,让人心生爱怜亲近之意;偶尔笑起来双目弯弯,象两弦皎洁的新月,又让人不得不赞叹上天的完美杰作。这样的容貌,给他带来那样可怕的灾祸吗?
怪不得以前她每次问他小时候是怎样的,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他都避而不答。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司马晚晴低下头,眼眶里热乎乎的,仿佛一不小心就要滚下一串泪珠。
“没多久,那个姓程的畜生就被寒儿瞅准机会一刀杀了。”
岳中正叙述得很平静。司马晚晴却惊呆了。他十岁就杀人?她虽了解段喻寒的性格,知道他定然要报仇,但听岳中正亲口说了,心下还是没来由的骇然。
“晴儿,若是你,你会不会杀了那个姓程的?”
岳中正突然问司马晚晴,他要她设身处地,站在段喻寒的立场,体会那种强烈的恨意。
司马晚晴深深吸了口气,强抑心头的悲切,坦然看向岳中正,“若有人伤害我,我说不定会原谅他。但若有人伤害我至亲至爱的人,我一定会杀了他。”
她这话说得字字清晰,坚定无比,但与其说是回答岳中正,更象是说给自己听。
因为她爱段喻寒,所以无论他开始怎样的欺负,甚至一再强迫,只要他改过,她都可以忍受可以原谅他。但是查清楚他真的杀了她至亲至爱的父亲兄长,她就绝不可能原谅他。而假设她是段喻寒,如果有人如此对待她的母亲,她也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岳中正没完全听明白她的意思,只以为她赞同段喻寒的做法,心中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他想司马晚晴是理解段喻寒的。
“寒儿带他娘逃了出去,可他娘积劳成疾,还是撇下他病死了。我千辛万苦找到他时,已经是三年后。”
岳中正记起当年找到段喻寒时,他的可怖,兀自心悸。
司马晚晴见他的神色,想必段喻寒又受了什么苦。她虽不忍心再听下去,终究还是想了解完整的段喻寒,“那三年,他是怎么过的?”
“他和一帮孤儿一起浪迹街头,后来被沙河帮的人管辖起来。他每天不但要想尽办法填饱肚子,还要给沙河帮的人交保护费,交不够保护费就要遭受毒打。就这样,还有其他地痞流氓欺负他,所以他就时常打架,时常挂着伤痕到处跑。我找到他时,他正带了五个孩子,和鲸海堂的一个小头目打架。当时他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鲸海堂的人叫他跪地求饶就放过他,他硬是不肯。那帮人就不停的打,他也不吭声。周围没有人出声救他,反而有人看热闹,有人大声说打得好。带他到牧场前,我足足给他调理了一个月,才把他身上各种新伤旧伤治好。”
岳中正下决心全说出来。他希望他最爱的两个孩子可以和睦共处,恩爱如昔,他希望司马晚晴即使知道真相,也可以原谅段喻寒。
司马晚晴微微把脸侧过一边,不知不觉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脸庞。望着桌上那慈眉善目的观音像,不禁思绪万千。
段喻寒,是不是自小时候起,就看到人间最丑恶的事?血缘之亲,亲如父亲,对儿子的性命毫不在意;夫妻之爱,转瞬即逝,最终为了金钱可以放弃、可以出卖;救命之恩,也不过是伪君子的伪善做作。而他受折磨时,更没人伸出援手,主持公道,他们只是袖手旁观。世间的人,说到底只是“自私”二字。世间的事,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和天理。
段喻寒,是不是自小时候起,就清楚看到弱肉强食的残酷?就清楚知道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任何事只能靠自己。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只要自己是快乐的,其他人的死活可以不管不顾?只要最后的结果是自己想要的,没什么事情不能做!
他的心中,始终认为人性本恶?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残忍无情?
他的心中,是否只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八个字?
他和她第一次相见,他强烈的排斥她,是因为他对人所谓的善心好意极端不信任啊。
从前她是太天真了。她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快乐幸福生活的事。她不知道人间还有这么多丑陋恶心的事,对人贪婪的欲望更不曾了解。
从前,她只知道段喻寒的童年是不快乐的,但从未想到是这么度过的。回想十六岁以前,他们曾经一起赶走追逐小兔的猎鹰,曾经一起救助被坏人欺负的女孩子,曾经一起教训牧场里恃强凌弱的下人。难道他不是秉性善良的吗?难道他不知道何谓正义吗?
可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又怎样?司马晚晴眼中的怜悯伤痛渐渐变淡,目光变得冷冽逼人。岳中正见她如此,心中更是着急,“我带他到牧场来,可没有好好教育他。这是我的失职,你要怪就怪我。”
司马晚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岳叔叔,你别这么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全部责任。我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知道分辨好坏。”
岳中正还要再说,忽见门外人影一闪,是段喻寒进来了,连忙住口。
“我碰到小玉,知道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你在和舅舅谈心?”
段喻寒看到岳中正和司马晚晴一起在静斋,颇感奇怪,更奇怪他们见了他,竟有些不自然。司马晚晴的眼圈有点红,好像刚哭过。自司马烈死后,段喻寒就没见她再哭过,今天是为了什么事?
段喻寒怜惜的用手抚过她的眉间,“怎么哭了?”
司马晚晴不敢看他,她怕一看他,就忍不住想起他受的苦,忍不住要抱他。
“刚才说起她娘亲的一些往事。”
岳中正适时的解释,段喻寒也不疑有它。他知道她近几天,总是会到静斋来,是怀念娘亲吧。
“别伤心了,”
段喻寒柔声安慰她。她却依然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岳中正忽然笑着提议,“听说昨天你们下棋,舅舅也技痒得很。走,下棋去。晴儿做裁判。”
段喻寒当即响应,司马晚晴默默的由他牵着手出去。
看着段喻寒的侧脸,优美的弧线勾勒的唇,嘴角依稀凝着往昔的孤傲坚强,只是再没半点桀骜不驯的影子。他曾受的苦,他对她绝口不提,他是不想她见识太多的丑恶,还是不要她的同情怜悯?
可即便段喻寒曾经遭受那样的苦难,也不能成为他今时今日为所欲为的借口。司马晚晴自认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她绝不容许自己再感情用事。
第31章:相见恨晚?
晚饭后,岳中正和段喻寒兴致大发,还要继续下棋。司马晚晴借口去看孩子,悄悄溜到静斋。
“小晴。”
裴慕白欣喜的看她进来。
“裴大哥。”
其实裴慕白不过比司马晚晴大一岁。这一声“大哥”完全是因为结义兄妹的名分,才这么称呼。说到心里的感觉,两人都觉得这么称呼挺别扭。
裴慕白笑意满满的望着她,“以后叫我慕白,叫大哥我不习惯。”
“慕白?”
司马晚晴低声念了一遍。她的声音听起来娇柔之极,居然有些情意绵绵的意味。裴慕白明知她对自己没有爱意,还是不由自主望着她粉红的樱唇,心中一荡。
自她成婚那日起,他就决定放下那份爱慕。为何时隔一年,再见她,仍然要心动不已?
想起第一次在无锡见她时,和煦春风中,她一骑纯白的雪玉骢急奔而来,飘逸的红衣如晴空里的绚烂晚霞,刹那间照亮了整个街市。他在一瞬间,见到她的侧影,只那一眼,让他终身难忘。那时,他想世间怎么有这样耀眼的女孩子,既有江南的灵秀之气,又有塞北的飒爽之风。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她是有缘的。否则,怎么那么巧,在无锡的同一家酒楼吃饭,他顺手抓了一个小偷,刚好帮她找回钱袋。一个多月后在长安,他们又在花灯会上相逢。
直到那天,他知道她有了孩子,他才豁然明白他们之间的缘分不是爱情。认识她以来,为什么她不快乐,为什么她总是抗拒他的接近,为什么她宁死也要保住那孩子,只因为她爱段喻寒。
她成婚那天,他真诚的祝福她,祝福她从此和心爱的人快乐幸福的一起生活。可从楼兰回来,烈云牧场的物是人非,让他不得不再次站到她身边,帮助她支持她。
如今,她已非昔日那个清纯可人,时而忧郁,时而说些天真孩子话的女孩,她的身上日益散发着一种沉稳迷人的风韵,让靠近的人心醉神迷。她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段喻寒吗?
司马晚晴见他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样子,很是奇怪,“你怎么了?”
裴慕白收敛心神,“说正经事。昨晚给你留字条时,事还没写清楚,就看到岳总管在外面走来走去,我怕被他发现,只好约你今晚再见。”
司马晚晴心中很是诧异,岳叔叔昨晚来过静斋?怎么说这里也是娘的旧居,他深夜到此不太合情合理。但此时也不及多想,她更关心的是胡天的情况,“你还有什么发现?”
“玄冰之毒是导致伯父和你大哥死亡的直接原因。我在查胡天时,发现他前年十月曾去藏族拜见活佛,说是给父母超度亡魂,其实很可能是去直贡寺搜寻玄冰之毒。”
裴慕白的话,让司马晚晴的心一沉。大哥死在去年三月,而胡天在前年十月去西藏。难道那时段喻寒和胡天就开始勾结,开始阴谋策划杀害她的父兄?
裴慕白继续说下去,“玄冰之毒可能在胡天手上。如果真在他手上,那胡天肯定是凶手之一。我们可以制服胡天,让他说出全部真相。我查探过他的两处住所,没什么特别。只剩摩珂岭的住所没去过,打算今晚去看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
司马晚晴迫切的想知道真相。其实,就算玄冰之毒在胡天手上,还是不能证明段喻寒是主谋。她需要的是,先证实胡天是否凶手之一,然后再决定是否逼迫胡天说出事实。一切不可操之过急,如果打草惊蛇,只怕她和裴慕白会死无葬身之地。她是为了父兄家族,真的死了,也是死得其所。可裴慕白,冒性命危险来帮她,她绝对不能让他孤身前往胡天的巢。
她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凝眸看裴慕白时,眼中竟是海一般的深沉。而转眼间的锐利目光,仿佛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神兵利器,虽锋芒尽敛,但杀气已现。
“不好。你长时间不回共雨小筑,他会发现的。”
裴慕白并不想她去冒险。
“他和他舅舅在下棋,说今晚要下个通宵。没问题的。”
司马晚晴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裴慕白想了一想,“还是不好,我一个人方便些。”
他言外之意,好像嫌她碍事。
司马晚晴还是看透了他的心意。他故意这么说,是想让她生气,然后放弃和他一起去的念头。其实,他是怕她出事。
“我们结拜时,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应该共同进退才是。”
司马晚晴不容他拒绝,从神龛后拖出个小包袱。打开来,里面竟是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面纱和打火石、火折子等。还有一条黑色的绸带,想必是她怕鞭子被人家认出来,特意带了这个当武器。
“这些我早准备好放这儿的,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你转过身去。”
司马晚晴自顾自的说话,不让他有机会撇下她。看她要换衣服,裴慕白只得背过身去。
“好了,我们走吧。”
她迅速换好衣服,系上面纱,拉了裴慕白出去。两人施展轻功,飞速冲出烈云牧场。走了没一里路,裴慕白在一个偏僻的小屋子前停下。
“摩珂岭在牧场西边五十里,我准备骑马过去。”
裴慕白到马厩里牵出马,“可我只预备了一匹马。”
他还是不想她去。
司马晚晴豪爽的首先上马,“没关系,一起骑,我不介意。”
裴慕白暗暗叹气,她还不是一般的固执。如今共骑一马,她这么软玉温香的坐在他身前,他难保自己不会再心动。
“哈哈哈哈”不远处的树后突然发出大笑声,随即闪出一个人。司马晚晴吃了一惊,仔细看时,居然是巴摩克。
“我们走。”
裴慕白不想招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上马坐在司马晚晴身后,就要离去。
巴摩克嘿嘿一笑,“司马烈的女儿深夜和男人私会,不象话。”
司马晚晴蒙了面纱,他还认得她?她不由勒马停下。倘若巴摩克胡乱说话,让段喻寒知道,岂非大大不妙?
“我随便散散步,想不到会看到你和情人幽会。不知道你夫君知道,会怎么想。”
巴摩克故意说的不紧不慢。他本不是个多事卑鄙的人,但为了一睹霓裳羽衣舞的风采,他不会放过这个要挟司马晚晴的机会。
裴慕白听他这话,一时倒搞不清,这个番邦僧人怎么认识司马晚晴。司马晚晴驾马过来,“大师好闲情雅致,深夜还出来闲逛。不如这样,霓裳羽衣舞,晚晴明日自会请大师指教。今晚大师一直在牧场休息,什么都没看见,这样可好?”
巴摩克误会她和裴慕白的关系,她也不想多做解释。
巴摩克心中大喜,二十年记挂在心头的事,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要解决了。他是个直爽的人,此刻也不想再为难司马晚晴,“好,一言为定。”
停了一下,又似想起什么,“看你这么好说话,提醒你一句。你夫君可能对你起了疑心,你还是守本分做个好妻子,不要累及司马家的名声。”
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段喻寒对司马晚晴起了疑心?
“你知道些什么?”
司马晚晴拦住准备离去的巴摩克。巴摩克却靠近她,用力的吸了两口气,“还好,今晚你很安全。”
他这话越发透着古怪。什么今晚很安全?他到底想说什么?
巴摩克此刻心情大好,看司马晚晴也格外顺眼,“先说清楚,我不是挑拨。”
他越这么说,司马晚晴越疑惑。
“昨天见面时,你衣服熏了一种楼兰香料?”
巴摩克问得很蹊跷。
司马晚晴想了想,“是楼兰的迷鹿香。”
陡然间想起小玉说的话“这是主上专门嘱咐给夫人熏衣的,这种香料在整个牧场周围几百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她仿佛要猜到什么,却有些抓不到头绪。
巴摩克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慢腾腾的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迷鹿香在楼兰很稀有。听说它用麝鹿身上的什么香腺做的,是香料中的极品,香味浓厚,很长时间都不散去。所以……”
下面的想法是他揣测得出的结论,他有点犹豫要不要说,还是让司马晚晴自己领悟。
“所以无论我到哪里,猎犬都能闻出来,马上跟过来?”
司马晚晴的声音微颤,她不希望自己猜对。
“果然聪明,就是这样。任何地方,只有你去过,就算人已走了,十二个时辰里,狗也能闻得出来。”
巴摩克没想到她一下就想到事情的关键所在,忍不住要赞她一句。
司马晚晴却象凭空被人打了一棍子,头有些晕晕的。段喻寒当日的话却极清晰的回旋在耳边“是一个丝绸商户送的。据说是楼兰国的迷鹿香,千金难买,有提气醒神的作用。我看你精神不好,所以叫小玉用它给你熏熏衣服。”
他所谓的关心,竟然包裹着这样的心思。他和她之间,什么柔情蜜意、爱怜关怀,都是虚伪的,不过是“尔虞我诈”四个字罢了。照此推论,她那天去见淑龄,他也知道?他对她早有防范,还是若无其事的和她卿卿我我?段喻寒的可怕,让司马晚晴不寒而栗。
司马晚晴勉强支持下去,“多谢大师指点。”
巴摩克摆了摆手,身影飘忽不定,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司马晚晴有些精神恍惚。裴慕白轻拍她的肩头,“别担心。你换了夜行衣,没那种香味了。”
她镇定下来,点点头。两人骑马往西奔去。
夜风中,司马晚晴身上隐隐传来的淡淡幽香,让裴慕白有些恍惚。认识她,只能感慨相见恨晚吗?
“你累了?”
司马晚晴听到他的呼吸声渐重。
“不是,”
裴慕白有点不好意思,“我闻到你身上有香味。”
司马晚晴愣了一下,思忖一番,“大概是头发上茉莉花油的味道。”
裴慕白定下心来,仔细体味那香味,果然是优雅飘逸的茉莉花香。
“从小到大我只喜欢用这种香油,它的香味我太熟悉,他不会在这上面耍什么花样。”
司马晚晴很肯定的说。确实,段喻寒用迷鹿香追寻司马晚晴的行踪,没必要在发油上再做文章。
两人一骑往摩珂岭疾驰,司马晚晴一心要查证事实真相,裴慕白是一心一意要帮她。妹妹也好,红颜知己也好,当她是心爱的人也好,他绝不能让她一个人孤军作战。
第32章:夜探胡府
摩珂岭地势险要,黑夜中一眼望去,竟是个巨大的山坳。司马晚晴回看裴慕白,裴慕白得意的笑了一声,纵马径自往左手边一条黑漆漆的羊肠小道去了。慢慢的,视野越来越开阔,幽幽暗暗的灯光在前面闪烁,隐约可以看到前面有个大宅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走?”
司马晚晴疑惑的望着他,他不是说没来查过吗?
“胡天的妻子曾到这里捉奸,我就找了胡夫人的贴身丫鬟,给了她张银票,她就什么都说了。她还怕我不明白,非要带我来看看,我只好跟她来看了一次。”
那丫鬟实在太热情,裴慕白想起来还有点的后怕。
司马晚晴瞥了他一眼,他这样开朗迷人的翩翩佳公子,自然有许多女子对他心生好感,甚至一见钟情。只是不知他以后的恋人是怎样的超凡脱俗,才能让他死心塌地的倾心相爱。她不知道,如今他最亲近最愿意守护的女子只是她一个。如果她愿意,他们真的可以做到“只羡鸳鸯不羡仙”两人把马拴在草丛里藏好,这才慢慢靠近胡天的住所。
司马晚晴忽然听到前面有悉悉索索的衣服声。裴慕白拉了她的衣袖,跃上近旁的树上,暂时隐藏起来。
一男一女互相拥抱着越走越近,居然在他们藏身的树根旁就坐下了。十五的月光煞是明亮,司马晚晴很容易就看清了那两个的模样。女的衣裙艳丽,浓妆艳抹,男的极其猥琐的对她动手动脚,女的就半推半就,看那二人竟要幕天席地的就这么淫乱起来。
司马晚晴大是尴尬,裴慕白一跃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两人的道。这里荒山野岭,这两人九成九是胡天宅子里的人,先从他们身上探听点消息是正经。
那两人顿时吓呆了,“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想来是看他一身黑衣又蒙面,以为他是拦路打劫的强盗。
裴慕白索性顺着他们的意思装下去,“把银子都交出来,不然就杀!”
司马晚晴不意他这么问话,仔细一想,这两人他们不会杀,让他们误会裴慕白是强盗反而好办事。裴慕白也是想先吓唬他们,再逼他们说出宅院里的情况吧。
那两人面面相觑,大晚上出来偷情,自然不会带什么银子。裴慕白怒吼一声,“磨磨蹭蹭干什么。”
男的陪笑说,“小人身上没银子。”
“什么?”
裴慕白压低声音说话更吓人。
女的忙凑过来,“大王别生气。要银子容易,前面就是我们主子家。我们主子是烈云牧场的胡执事,有的是钱。”
这女的也不简单,还知道说这话。把强盗引到胡天的宅子里,无论强盗能否弄到钱,他们都安全了。
裴慕白作感兴趣状,“你们知道银子放哪儿?”
“知道,知道。”
那两个忙点头。
司马晚晴也从树上下来,“你们主子有什么稀世珍宝?”
那两个想了一下,摇摇头。
“有什么宝贝,也早藏起来,谅你们也不知道。”
裴慕白故意说。
那两个这下到来了劲,“怎么不知道,后院有个阁楼,主子严禁我们靠近。八成有大王要的宝贝。”
“阁楼在哪儿?”
那两人见强盗不再想杀人,忙不迭的说,“从后花园西南门出去,再往右拐,就是了。”
听他们说得好复杂。
“你们带路。”
司马晚晴觉得还是有人带路比较好找。
“这个……”
两人犹犹豫豫。
裴慕白逼他们一下,“你们想死?”
“是,大王说怎样就怎样。”
那两个把头缩了缩,先保命要紧。
于是,那两人在前面带路,裴慕白和司马晚晴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已到了胡天宅院的门口。宅院的围墙很高,凝神看时,墙头还放了些倒刺状的东西。本来以他二人的轻功,跃过墙去,也非难事,只是此刻要紧紧跟着前面两个,还是不用轻功为好。
那门不大,黑漆漆的,旁边也没人把守,想必门内戒备森严。那男的扣了扣门,小声说,“开门,是我。”
门静静的滑开,一人伸出头来,“这么快就风流回来,快进来。”
想必是那男的为了出来偷情,贿赂了一个看门的。
裴慕白运指如风,伸头的人吭都没吭一声,就被点了“昏睡”软软的依着门滑下去。裴慕白侧身进门,迅速伸手托住那人身体,缓缓的放在门后漆黑处,一切都悄无声息。那一男一女见强盗如此厉害,吓得面无人色。估计原先还想一进门就逃,现在只敢杵在那儿。
四人先后进门。看门人的屋子里依稀传来吆喝声,好像里面有好几个人在喝酒猜拳。四人正要继续往里走,里面有人叫了一声,“老三,还不进来?该你了。”
裴慕白拽了一下那奸夫,那人还算机灵,答应着,“是我有事找吴三哥,你们别等他了。”
“你小子三天两头找他,他奶奶的,保准没好事。”
里面的人骂骂咧咧,没捞到好处,心有不忿。
奸夫慌忙答应,“改天请众家兄弟喝酒,改天喝酒。”
里面的人没搭理他,又热火朝天的吆喝起来。四人松了口气,一路往里走。
胡天大概不想这里引人注意,宅子里下人不是很多,四周灯火也没点多少,倒是方便了四人的行进。顺着长廊左转右拐,终于到了后花园。又一路往西南方向走,果然出了一个拱形的门后,往右转弯,看到一个三层的阁楼孤零零的建在一片空地上。
“大王,那里就是有宝贝的阁楼。”
奸夫讨好的说。
“这两人没什么用处,还是杀了吧。”
司马晚晴突然间出手,手势如刀,“唰唰”两下擦过那两人的面颊。那两人只觉得脸上寒风扫过,还以为是刀刃,浑身哆嗦起来。
“算了。”
裴慕白做好人,拦住司马晚晴,“你们走吧。要是你们去喊人,哼哼,我们被抓时就说是你们带进来的,到时候一起死。”
那两人刚刚饱受惊吓,听他如此说,如逢大赦,慌忙连声说“大王放心,我们绝不泄漏半句”立刻仓皇逃窜而去。
恐吓那两人的目的已达到,谅他们不敢说出去半个字,裴慕白和司马晚晴开始向阁楼进发。
阁楼的底楼和二楼一片漆黑,只三楼靠东一个房间有烛光映出。两人无声无息的跃上三楼西边伸出来的屋檐上,慢慢移到东边。
透过窗户和窗棂间的缝隙往里看,一个成熟美艳的女子慵懒的躺在床上。她只穿了个肚兜,被子斜搭在身上,露出一段雪白的大腿,甚是诱人。司马晚晴猛然想起她正是漫天坊的姚四娘。
姚四娘好像沉睡未醒,嘴里模模糊糊的发出奇怪缠绵的呻吟声,倒象在做春梦。裴慕白一直盯着里面看,不曾移开视线。司马晚晴把手伸到他面前,挥了挥,不想他再这么直直的望里看,误了正事。
裴慕白用“传音入密”对她说,“这女人吃了媚药。”
媚药?司马晚晴心中一动,淑龄就是给二哥吃这个,二哥才被害死的。她转头狐疑的望着裴慕白,他怎么知道她是吃了那个东西?
姚四娘盖的被子底下似乎有东西在动来动去,司马晚晴没看明白。裴慕白已拉她后退,继续用“传音入密”对她说“去别处看看”司马晚晴虽然对姚四娘的被子底下很好奇,但还是办正事要紧。
三楼除了姚四娘所在的房间,还有两间,两人进去借着明亮的月光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二楼同样是三个房间,依次搜查也无异样。于是回到一楼,一楼大门紧锁,每扇窗户都从里面拴上了,很是可疑。
裴慕白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在司马晚晴眼前比划了一下。那玩意似金非金,样子很古怪,犬牙参差的突出,倒像一把钥匙。“这是万能钥匙。”
裴慕白介绍。司马晚晴奇怪的看着他,他出身富贵之家,就算家园被毁,也是在当朝太师的外公家长大,身上居然会有这种东西,真够奇怪的。
裴慕白为报家仇,远赴楼兰。当年幽冥教的残忍强大,他记忆深刻。为此,他出发到关外前早做好了许多准备。这些事情,他没和司马晚晴详细说过,司马晚晴自然不知道。
他拿了万能钥匙,插到匙孔,左右旋扭了一番,顺利的开了锁。两人进去一看,这一楼是一个大房间,很宽敞,中间的主人座位只有一个,左右两边顺着摆了些椅子,看上去象众人商议事情的地方。两人仔细摸索了一番,连墙壁、房梁、支柱、地砖都没放过,可也没发现什么密室暗格。
现在,除了姚四娘的房间没看过,其他地方都搜过了。为什么胡天禁止下人接近这阁楼?不会只为了姚四娘在这里吧。姚四娘最常待的地方应该是漫天坊,猜测起来,今晚难道是和胡天有约才来这里?那胡天人呢?
“我们去楼上看姚四娘。”
司马晚晴觉得唯一的线索只能在那里。裴慕白点点头。两人正要出门,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两人忙闪到门后,小心的控制呼吸。
门外的人没有进来,在门口停下,轻微的“咦”了一声,听声音是个女子,大约是惊奇门锁触手即开吧。按理,如果是胡天的手下,发现门锁无故打开,应该立刻有所警觉,甚至大声叫嚷起来。那女子却不出声,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难道也是个偷偷进来的?
裴慕白和司马晚晴同时出手,绝不能让那女子发现他们,坏了大事。那女子也料到门内有人,只是没料到是如此的高手,感到左右劲风袭来,想退出门外已太迟。裴慕白不想伤人,只是点了她的道。
那女子也是一身黑衣,面蒙黑纱。她被点,身子动弹不得,不由自主的向司马晚晴那边倒过去。司马晚晴伸手托住她,免得她倒地发出声响,忽然发觉这女子的身形体态似曾相识。于是不由分说,迅速揭开她的面纱。
这下,司马晚晴和裴慕白都吃了一惊,怎么是她。
第33章:玄冰之毒(上)
司马晚晴和裴慕白都没想到那女子居然是飞飞。
“你还没走?”
司马晚晴脱口而出。她这么一说,无疑自揭身份。飞飞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听她的声音和话中之意,已猜到揭开自己面纱的人是司马晚晴。
“我要给师父报仇,我要替师父洗清杀人的罪名,我要还师父一个公道。”
飞飞答得干脆利落。她对师父可谓有情有义,明知武功不济,还是要来冒险。司马晚晴自然明白飞飞心中的恨,她何尝不是一样?
裴慕白笑了,“飞飞姑娘好厉害,早上放出来,晚上就摸到这里。在下十分佩服。”
飞飞头一昂,悲愤中有点自傲,“好歹我是侠盗的弟子。论武功我不怎么样,论探路偷东西,怎么说也得师父几分真传。”
她一生最大的骄傲莫过于做玄鹰的弟子,可惜师父被人陷害致死撒手而去,她心中的愤恨并不在司马晚晴之下啊。
“师父受冤枉,就是因为那个什么毒。要是段喻寒、胡天真是凶手,毒一定在他们手上。胡天能认出师父,我怀疑他就是当初找师父偷玉瓶的人,所以一出来我就来找他。要是在这里找到毒,我自然会想方设法把毒偷出来。到时候,就算我打不过他们,也可以伺机给他们下毒,这么报仇不够光明正大,但对付他们也不讲求什么手段。”
飞飞很直接的说出心中的打算。以她的武功,果然是这个方法报仇最省事、最可能成功。
司马晚晴避开飞飞的视线,没来由的酸楚。她心底是否希望找不到玄冰之毒,是否找不到,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说大哥未必死在段喻寒手上?
裴慕白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怎么找到这里进来的?”
飞飞眼中突然有泪光闪烁,“师父在天上一定在指引我。我刚要去找胡天,在菜市就听到两个人在拌嘴,送菜的说路远。卖菜的老板就气了,说给胡执事送菜是荣耀。我就凑上去自愿送菜。那老板就带了我送了一车菜进来。我看准厨房那边有个狗洞,所以晚上换了衣服溜进来,没想到遇到你们。”
“钻狗洞?”
裴慕白惊奇的重复了一句。飞飞脸唰一下红了,钻狗洞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举动。好在她背着月光,裴慕白未必看得清。不知为什么,她十分在意他对她的观感。
司马晚晴解开飞飞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钻狗洞算不了什么?”
她这话自然的替飞飞解了窘迫。裴慕白蓦然想起自己的家仇,也不禁感慨的确如此。
两人把刚才所见所闻简单的跟飞飞说了一遍,“我们还是到三楼看看。”
飞飞忙把面纱重新系上。三人出来把门重新锁好,跃上三楼。
透过窗缝,看到姚四娘还躺在床上,隐约听到她在娇滴滴的说话,“你怎么还不来?人家都等不及了”听她的话意,好像胡天就在附近,可是那屋里明明没有别人。三人警惕的四周看看,听听有什么动静。
飞飞突然晃动身形,跃到二楼。司马晚晴想阻止已来不及,她担心飞飞武功太差,打草惊蛇。裴慕白传音入密给她“让她去看看也好,她是玄鹰的弟子,找东西查机关的本事应该不差,说不定能发现我们忽略的东西”司马晚晴用手指指里面,示意自己想进去。姚四娘的这间屋子应该是阁楼的关键所在。裴慕白摇摇头,传音入密给她“你别露面,我去”说完,他小心的移到门边,溜了进去。那门竟没关,有些奇怪。
姚四娘呢喃的声音,“你怎么才来啊。”
裴慕白的脚步声可谓极轻,但姚四娘竟然听得出来?司马晚晴立刻断定她非但会武功,而且武功不弱。只是姚四娘没料到会有人闯入这里,她还以为来者是胡天,是以她故意把身子往里一翻,装作在生气,等胡天来哄她。
裴慕白不愿用手碰姚四娘的身体,当下抽出腰间软剑,剑气直点她背后三大道。姚四娘顿觉寒气逼近,慌忙就势往床里一滚,姿势极其狼狈,堪堪避过剑锋。她这么一滚,身上的被子都滑下来,几乎是赤身裸体了。裴慕白呆了一下,古语有云“非礼勿视”但他此刻也顾不得了,必须迅速制服这个女人。
姚四娘从枕头下抽出两根峨嵋刺,警惕的后退一步,张嘴欲喊。司马晚晴生怕她叫起来,惊动了宅子里的人。虽然裴慕白叫她别露面,她还是飞速冲了进去,一招“婉如游龙”黑色绸带如蛟龙出水,倏地勒向姚四娘的脖子。裴慕白踏前一步,剑气连绵不绝,笼罩姚四娘周身。两人一远一近,一柔一刚,同时进攻。
江南裴家、关外司马位列武林三大世家,家传武功自然有其独特过人之处。司马晚晴和裴慕白虽未满二十,但论实力,在当今武林的少一辈中只怕罕有敌手。此时二人联手,又是突然间发难,姚四娘虽也算武林高强,此刻也不禁大骇,喉咙直发出咯咯之声。仓猝之间,她慌了神,不管左躲还是右闪,都逃不了的。
黑绸后发先至,逐步勒紧她的脖子。姚四娘只觉得眼前发黑,脑袋中一阵眩晕,眼前直冒星星,呼吸越发粗重迟缓,生平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的边缘。
“你是谁?”
司马晚晴略微放松绸带,压低声音问,唯恐被她辨认出声音。她这么问自然是装做不认识姚四娘。
“咳……咳……我叫姚四娘。”
姚四娘差点到阎王爷那儿报到,这会儿老实得很。她全身的皮肤泛着粉红,两腿夹紧,看上去媚药的药性还没过。
司马晚晴扯过被子盖她身上,“说,这里有什么宝物?”
她其实是想问密室在哪里,又怕这么问暴露自己的意图,只好迂回相询。
“宝物?”
姚四娘发了一下呆,这样的两个高手仅仅是小偷?
“快说!”
裴慕白的剑锋擦上她的脸颊,冰凉凉得让她打了个冷战。姚四娘素日处事精明干练,但此刻惊惧之极,更怕剑划伤自己的脸,慌忙说,“宝物有啊,那边大衣橱,推开里面的隔板,有个密室,里面都是宝物。”
她说话时,双目直盯着裴慕白,眨也不眨,一点都不心虚,好像没有撒谎。
司马晚晴心中一动,如果姚四娘说的是实话,不应该直视敌人,除非她是撒谎,直视对方是欲盖弥彰。她这么想着,裴慕白已厉声呵斥,“撒谎!”
姚四娘目光闪烁不定,渐渐有点平静,“我没撒谎,你们要宝物,只管进密室,有本事自然能拿去。”
她语气很硬,仿佛有恃无恐。莫非胡天就在密室里,所以她故意引他们进去?说不定密室里有种种杀人机关,她把密室的位置说得这么清楚,是料定他们进去后再难活着出来?或者,那个衣橱的隔板根本就是个机关,一触动就有暗器射出?
司马晚晴冷冷的说,“你说谎,是想死?”
姚四娘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是不是媚药又发作了,“你不信……不信就算了,啊……”
看她妖媚淫荡的神态,司马晚晴厌恶的皱了皱眉,一指戳向她昏睡。
裴慕白把司马晚晴拉到一边,“我去试一下。你站开一点。”
“不要,我和你一起。”
司马晚晴绝不能让裴慕白一个人冒险。
“你们把她搞定啦。”
飞飞蹑手蹑脚的溜进来。
“楼下有什么发现?”
“没有。”
飞飞沮丧的回答,顺便环顾了一下四周。
“刚才她说打开那边的大衣橱,推开里面的隔板,就有个密室。我们正想过去看看。”
“等一下,”
飞飞眼睛放光,“还是我来,机关术师父教过我。”
“你小心。”
裴慕白和司马晚晴异口同声说。好奇怪,他们两个的思维常常会同步。即使不说话,裴慕白时常能明白司马晚晴的感受,司马晚晴也经常会了解裴慕白的想法。
于是,飞飞在前,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在后,谨慎的打开大衣橱。衣橱里放了一些暴露妖冶的衣服,想必是姚四娘的,一些男人的衣服,估计是胡天的。还有一些奇怪的手铐脚镣之类的东西。裴慕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拨弄出来,大衣橱朝里的隔板完全露出来。
飞飞拿了蜡烛仔细的看了一遍,果然发现有一块板颜色稍异。飞飞正要伸出手去,按那块板,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手缩回来。
“发现什么?”
司马晚晴迫不及待的问。
飞飞着急的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趁她想的功夫,司马晚晴和裴慕白把房间的其他地方检查了一番。刚才一进来,就和姚四娘缠斗上了,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这间房呢。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个小盒子,里面净是些红色的药丸。莫非这是媚药?姚四娘也有份参与谋害二哥吧。
司马晚晴神色变幻不定,缓步走到昏迷的姚四娘身边。她生平杀的第一个人是格蕾斯,那纯粹是误杀,为此她懊恼了好久。如今,面对杀二哥的帮凶姚四娘,她是否能下手?
“别忘了今晚的目的。”
裴慕白提醒她,略略拉开她。他始终不愿她双手沾满血腥。司马晚晴诧异的看着他,这世上最了解她心意的人,居然是他。
飞飞突然冲过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刚才又查看了一下整个房间,终于悟到问题在哪里。
飞飞高兴的给他们解说自己的推断,“你们发现没有,三楼和二楼的格局一样。可这个房间比二楼同一位置的房间如何?”
裴慕白和司马晚晴有些疑惑的望着飞飞。飞飞继续说出自己的发现,“这个房间比二楼的大,而且这衣橱的正下方位置,在二楼是一堵墙。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照此推理,二楼的那堵墙后面,必然有外面看不到的空间。可这衣橱不过是六尺长,三尺宽,如果衣橱的正下方是密室,这密室也太小了吧。
飞飞说到这里,故意卖关子,看他俩有什么反应。司马晚晴迅速回想了一下,豁然明白,“我知道了。”
她瞥了裴慕白一眼,要看看他是否也明白了。
“二楼那堵墙后面不是密室,是往下的通道楼梯之类。因为一楼同一位置是硕大的顶梁柱。我说的没错吧。”
裴慕白不慌不忙的说出自己的猜测,果然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三人如此推论,倒合乎情理。可开启密室的机关在哪里?真如姚四娘所说,推开大衣橱里的隔板?还是在二楼那堵墙那里?
“我看姚四娘刚才的样子,”
司马晚晴想了想说,“应该是想通知胡天有人入侵。”
“啊,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飞飞恍然大悟的样子,“师父说过,有的密室开启机关,打开的同时会通知里面的人。”
“我想开关是在衣橱的隔板上,姚四娘没说谎。胡天现在一定在密室里,她想通知他。另外,密室的入口不会在大衣橱这里。”
裴慕白思索了一下,“如果我猜得不错,推动这里的机关,二楼那堵墙会出现入口。一楼硕大的顶梁柱是中空的。从入口进去,再沿着楼梯或绳索之类的东西往下,密室的位置应该在一楼的下面,确切的说,是在地下。”
这倒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司马晚晴赞许的看着裴慕白,“我也这么想。飞飞姑娘,你在这里看管姚四娘。万一她突然醒了,你也可以及时制服她。我们两个去密室看看。”
三人之中,飞飞武功最弱。司马晚晴这么说,是怕机关一开启,胡天在密室里放出种种置人死地的机关暗器,到时候飞飞若是受伤就不好了。
“不行,不行,你们怎么能过河拆桥?”
飞飞急了。
“你在这里把风,要是有人来,赶紧通知我们。你想,外面没人,万一我们被关在密室里就糟了。你的任务很重要。”
裴慕白的语气竟是出奇的温柔。他也不想飞飞进去冒险。
飞飞忽然低下头,“可是我想和你……你们一起。”
司马晚晴听她的语调,隐约猜到她的心事。她原来对裴慕白大有好感呢。以裴慕白的聪敏,听飞飞如此说话,应该明白她的心思吧。
裴慕白却好像没注意这些女儿情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个清楚明白。”
飞飞知道自己武功不怎么样,进去反而可能拖累他们,终于还是答应留在外面。等裴慕白和司马晚晴下了二楼,她小心的伸手摸索隔板上那块颜色稍异的板,指尖一寸一寸的感受板面的硬度和凹凸。终于,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她感觉到微微突出的一点,右手食指用力按下去。那一点立刻陷下去。她知道找对地方了。
感谢师父平日里严格训练她手指的敏感度,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开启呢。她黯然站在大衣橱前,默默的向菩萨祈求,希望大家都平安,希望顺利给师父报仇。思绪缠绕着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只是他一直站在司马晚晴身边,从不曾注意到渺小的她吗?
裴慕白和司马晚晴站在二楼那堵墙前,只看到眼前的墙悄无声息的滑到一边。这“墙”原来是极薄的。两人闪身进去,点起火折子,果然看到一条铁链,一头固定在房顶,一头伸向底下漆黑的一片。
这密室竟然建在地下,而开启的机关和密室的入口不在同一个地方,当初建造设计的人,也算构思奇巧,出人意料了。
司马晚晴拉着铁链,掂了掂分量。裴慕白一把拉住她,“小心有机关,我先来”任何时候他都会站在她前面,他是她的结义哥哥啊。
他这么一拉,司马晚晴倒没那么急躁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胡天的为人,八成会暗算他们。密室建得如此煞费苦心,必然有不少伤人的机关吧。下面一片黑,施展暗算岂非是最好的时机。
裴慕白忽然轻轻把她抱起,又迅速放下。
“你干什么?”
司马晚晴知道他没有恶意。
裴慕白轻笑一声,解释了一番,“胡天一定有暗算。我们要扶铁链,又要防止暗算,各自为阵的话太危险。不如我一手扶着铁链,一手抱着你,你负责防御,怎么样?”
原来他刚才抱她,是试一下她的体重啊。
“好。”
大敌当前,司马晚晴也不是个忸怩的人。